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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芳说国庆会和朋友去外地旅游几天时，夏芳惊讶之余更多是担心和好奇。

“是……上次一起去游乐园的朋友吗？”

“嗯，”云窃见夏芳揉肩，站到背后帮忙，轻声应，“一共四个人。”

夏芳柔柔地拍了拍云窃的手，“人多好，热闹，也安全。都是女生吗？有没有男生？”

云窃动作一顿，抿抿唇，忽地下定决心似的，说：“有男生。”

“一个吗？”夏芳闲聊般又问，心思全在女儿的交友上，没注意到云窃收下力道越来越软，渐渐停了。

“不是……有两个。”

云窃屏了屏呼吸，不知是想吐出来还是提口气，指头无意识地曲起一点，说：“妈，我……有一个是我男朋友。”

之前她从没对谁亲口说过这三个字，以至于略显生疏，声音颤颤，然而说完了，木已成舟，竟又生出一股轻松坦然的信心。

云窃从背后走到夏芳面前，面对面坐下来，牵住手，对上母亲微微怔愣的眼，弯起嘴角重复道：“妈，我有喜欢的人了，他也喜欢我，我们在交往，快一个月了。”

夏芳似乎还没从惊愕中回神，嗓音囫囵挤出几声谈不上应答的音节，目光凝着云窃空了一会儿，才有些慌慌张张似的道：“对方……对方怎么样？对你好吗？你们，你们……”

夏芳语结半晌，眼眶泛出红色，居然快要哽咽地哭出来。

“妈……”云窃没料到这种情况，一时也有点无措，只得道歉道，“对不起，妈，对不起，我不该瞒你。”

“不是，不是的，”夏芳连连否认，突然捂住眼睛感喟般闭紧唇平复片刻，末了揉揉泪，裹过水的声调朦胧模糊，每个字都像用尽力气、又像自然而然在笑，“妈是高兴，妈高兴。”

云窃胸口一缩，喃喃喊了声“妈”，别的话再也挤不出。母女俩无言地默默对坐。

“你从小就乖，你爸……那个人出事之后，你就更不让我操心，”夏芳将云窃抱住，像小时候每次抱住那样摩挲云窃的头发，“可是妈妈其实不想你那样。是妈妈不好，妈妈给不了你什么……有时候你对我笑，我都觉得……觉得难过。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一看你，就知道你吃没吃苦、开不开心。你总是什么都不说，压抑着，妈妈一直很担心，担心你哪天……哪天会把自己压垮。”

夏芳的声音随着时间沉淀多了些风霜雨露之感，温厚柔和的内核却始终没变，和曾经哄云窃吃饭、念童话故事那时候一样，让云窃安心，想要依赖地靠过去。

云窃顺从心底的渴望，靠在夏芳怀里，眼底热热的，说：“妈，我没事。我没事的，我不觉得苦。”

原来她自以为竭尽全力的假装，在世上与她最亲最亲的人眼里只是一目了然。

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学习忍ʝƨɢ耐、退让，学习笑，学习让别人对她满意。但其实她的学习成效奇差，长这么大朋友却如此单薄就可见端倪。她没让别人感到舒服好相处，没让家人放心，也没让自己感到快乐。

笑和哭本身就是不需要学习的东西，忍让和沉默并不是时时见效的生活良方。对千种人千种事一味套用万能模型，原本就荒诞愚蠢，经不起磨炼。

生活不存在万能公式，所有虚假都会被岁月冲垮。她从没展现真实的自己，从没让谁看见她的心。她的别扭搞砸了过去那一切。

直到祁瞻成为例外。

他成为第一个直视她心脏和灵魂的人，让她感到自在——也因为她先卸下了外壳，让自己喘气，才得以与祁瞻相遇，得以获得以前难能可贵的美好和欣喜。

很奇妙，这段时间，不止是她，似乎生活也已经改变良多。

云窃不由自主道：“妈，我喜欢的那个男生很好。他叫祁瞻，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用了下下策，作茧自缚，自设荆棘，却柳暗花明，抽中上上签，终于醒悟。所幸还来得及，她没有错过很多，重要的人重要的事都仍未失去。

“好，好，”云窃又被泪水吞没了平静，迭迭应声，“妈妈相信你。若若的眼光一定比我好。”

这话隐含深意，云窃安抚地握进了母亲的手，给她力量，也给自己力量。

祁瞻绝不会是她父亲那样的人。绝对不会。

·

国庆是举国同庆的大日子，今年又赶上周年，阅兵仪式隆重盛大，军士们整齐划一的动作和肃穆非常的神色不禁让无数观众心中涌起蓬勃豪情。

第一天云窃和母亲在家看完阅兵式，下午去商场逛街，好好感受了一把拥挤人流。

夏芳听说云窃这次旅游的地方气温已经开始转凉，硬给云窃挑了两件新秋装，云窃拒绝不了，也不想败坏过节的兴致，于是也给夏芳挑了些衣服，晚上在外面吃过饭后母女俩提着袋子满载而归。

第二天一早，夏芳送云窃到地铁站，给云窃转了两千块，嘱咐云窃下飞机跟她说一声，这几天玩得开心，想买的想吃的别亏着自己。

“妈，用不着这么多钱，机票和住宿我们订得早，不贵。”云窃算过，他们行程一共四天，第四天下午回，机票住宿分摊下来每个人一共一千七百多，她有存钱，全部扣除卡里也还有钱足够这趟吃喝玩乐。

夏芳说什么都不肯同意云窃转回来，只道：“多了也没什么，你好好玩，反正妈存着这些钱以后也是要给你的，早用晚用都一样的。”

云窃无奈，笑笑抱了抱夏芳，“好，那我回来给你和林叔叔他们带礼物。”

“哪用什么礼物，上次你带回来那些你林叔叔都不好意思收。”夏芳嫌弃地说，话里却满是笑意，跟云窃摆手，“你快去吧，晚了误机可不好。注意安全，顺便给，给小方问个好。”

最后那句夏芳有些局促，似乎怕唐突，又觉得不说失了心意。她是真心期待看见云窃带祁瞻回家吃顿饭。

云窃了然间不免生出几分心酸，她还没让母亲幸福，又平白而突然地教她多了份“嫁女儿”的失落和孤独。

云窃忍不住，一步的脚收回来，再次抱了抱夏芳，说：“我会跟他说的。妈，你也记得跟林叔叔提你生日我们四个人一起给你过。”

夏芳说“知道了，我记得的”。

云窃这才道别，拖着行李箱进入地铁站。

·

云窃比约定时间稍早到机场，祁瞻第二个到，随后唐西和蒋颐雯一起到达。

四人办完托运，安检进站，晃晃悠悠逛到登机口附近，顺利找到位置坐下。

离登机时间还早，唐西半求半劝地赖着蒋颐雯打游戏，祁瞻则和云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云窃望着巨大落地玻璃外停泊的机体，再远点还有飞机正在滑行，说：“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

“第一次？”祁瞻没有细问，手指插入云窃指缝间，笑了笑，“那你得适应一下，飞机坐着不舒服。”

“为什么？”云窃疑惑，同样的距离票价比火车高出好几倍，还带餐食，怎么会不舒服。而且速度快，不用坐很久，至少应该比十几个小时的长途卧铺舒服吧。

祁瞻解释：“经济舱座位窄，和前后左右都离得很近，不能随意走动，连不上网，吃饭除了票价包含的那一餐外再想吃也没有多的，只能自带。坐久了会容易累。”

云窃被祁瞻一本正经的一长段理由吓住，迟迟没能说出点什么话来反驳，更慢慢因紧张瞪大了眼，一副进退不得、十分后悔又空白的样子。

祁瞻见状立即收拢手指，让掌心和掌心紧紧贴着，口中安抚：“没事，我们只坐两个半小时，很快，睡一觉就到了。其实也很舒服的，姐姐可以靠着我睡。”

他专注地看进云窃眼里，云窃定了定神，“嗯”一下，视线又回到窗外。

天空微蓝，白云如絮，是个好天气。没什么可担心的。

何况祁瞻在她身边。再陌生的事物和远方也没关系。

云窃把头挨在祁瞻肩上。

上飞机后也这么挨着，然后，云窃就像被蛊惑一般，安心地睡了过去。

中途起来吃完午饭，再眯一会儿，就落地了。

真的很快。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原来也可以这么快，快到似乎完全不需要有意识地忍耐什么，也没有过多的无聊时光留给人胡思乱想、担忧前路茫茫。

这和当年完全不一样。

云窃说不清是因为目的不同，还是因为自己已经长大，又或是因为陪伴她的人变了。

当年她不满十三岁，和孤注一掷的母亲一起，为了永久地抛弃一座城市和一些人而逃到异地他乡，她们无法预料未来，也没有退路可走。

而现在她已经成年，身边是年轻沉稳的心上人，只是趁着假期和和朋友一同出门游玩，不是为了奔赴什么，更不是为了离开哪里，他们事先已经计划好行程，四天之后就可以回家。

云窃深深呼吸一口目的地初显凉意的空气，除了冷一点，和容市并没有多大不同。

她倏地扬起唇，牵住祁瞻问“晚上住宿的地方附近是不是有夜市，夜市会卖特色小吃吗”，空气顺着喉咙在肺腑巡回，新奇充溢，仿佛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