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兮霍亦铭续集起点章节+全书阅读(回首是潇潇暮雨)书荒必看
“听”着他的声音,稀里糊涂被称呼为“林婉兮”的意识在培养液里卡顿了半天,水潮一波一波地涌起,最终不出意外地——死机了。
活跃的精神波动复又归于平静,就像她从来没有苏醒过那样。但研究数据上注定要为今天添上一笔。
这已经是十个月以来,她唯一一次散发波动幅度。
他们……他的研究没有白费。
“长官,你看这个。”
门外跑进来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实验员,手上捧着一个箱子。
那实验员忽然踉跄了一下,箱子被摔到了十六号面前,卡扣“咔哒”一下自动打开了……露出一只血淋淋的手臂。
仔细一看,那手臂的骨骼肌肉血管都分布得活似真人——却唯独没有皮肤覆盖。
趴在地上的实验员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抱着箱子强颜玩笑地解释:“这是第三代打印机制造的,人造器官和真人的误差已经低于6%,相信很快就能达到你要的效果。”
“嗯,继续努力。”
十六号只扫了那箱子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表情波动趋近于0,好似没抱什么期待似的:“这个进程要在年底前结束,管事们已经等不及了。”
实验员懵了:“啊,这不是你给那位……女士准备的容器吗?”
十六号像是被逗笑了:“说什么傻话,她不需要。”
实验员只是个刚进研究所不久的小喽啰实习生,日常只有打杂跑腿的功能,还不具备理解上司明嘲暗讽的听力,此时只能懵懵地仰头看着这位领导。
领导在看培养箱。
圆柱形的培养箱,紫色的液体在静谧中冲刷禁锢它的钢化玻璃,水柔弱得惊人,只具备温养的功能,可它依然坚持不懈,要凿开这合金天地的一角。
也不知道是水裹挟着意识,还是意识控制了水。
冲刷的声音窸窸窣窣,像张放在夜里的唱片,也可能是偷薯片的灰老鼠。
十六号笑了,于是冲刷停止。
实习生带着箱子又手忙脚乱地滚走,不知道该去找哪位上级旁敲测听这间试验室的秘辛。

十六号身上的联络器闹出了动静——“联络器”也是一个实验成果,安装在左手掌心,通过意识操纵,是研究所的秘密通讯设备,没在市面上发行过。
它的本体实质上只是枚小手指指甲盖大小的芯片,人工植入,埋在真皮层下。
十六号接通联络器,语气十分恭敬地对着那头的人喊了一声:“程博士,有什么事吗?”
——他的“恭敬”十分的浅显表面,因为那张脸上的表情一动没动,是个寡淡的面瘫症状患者,估计笑一下都要去掉半条命。
而其他研究员看到了他这不走心的表演,居然也都见怪不怪,各自做着手头的事情,丝毫不担心上级的项上人头会不会不保。
“你把二十九号的资料带我这来,对了,你家人来了,说给你带了东西。”
十六号顿了一下,余光从同事们面无表情的脸上扫过,脚步一转就顺着拐角进入了漆黑的走廊:“二十九号出什么事了吗?”
程博士的身体或许不是很好,在不甚清晰的电流音不住咳着,几个字词就含糊地混在咳嗽声里,往十六号的耳朵渗。
“‘狼’好像发现……咳……打印的器官制作流程有问题。”
十六号紧锁的眉头展开了一道褶皱,松了口气似的,指肚在大衣纽扣上碰了碰,解除了一道屏蔽:“这个没事。”
程博士沉默了:“你跟技术部的人沟通过了?你故意的?”
十六号闷出了一声笑音:“‘狼群’想要不死的可替换生命,又不想承担衰老的痛苦,连往人造器官上打凝固剂的办法都想出来了——出问题不是很正常么。”
“难怪……‘头狼’没发脾气,是在试探我。”程博士喃喃,随后转移话题,“你那个小妹妹怎么样了,我听说今天闹了点动静出来?”
“可能只是受了点什么刺激,波长很微弱。”十六号摇头,“下一次醒还不知道是是什么时候。”
“……我有时候会后悔当初帮你,这条路太曲折了,会把人变得不再像人,不适合你。”程博士叹了口气,喊他,“燕楼。”
◇ 第十九章
——在她的触摸下,我是个稚子;当她与我贴胸相偎、恋恋难舍时,我长成男人;她的灵魂望穿我时,我亦是灵魂。
十六号……燕楼抬起脸,苍白瘦削的脸上似乎还有一点当初那个赤诚警官的影子。
生命就这样滴在他的眼睛里,湿润泥泞。
他笑着说:“怎么会。”
程博士闭上了嘴,那双苍老的眼睛凝视了他一会儿后,缓缓离去了。
他老了,老得斑驳的痕迹已经爬上面颊,稀疏的白发下那颗聪明的大脑被时代的洪流冲垮,从此每一根智慧的褶皱都象征了人命填塞的罪孽——
他不敢再去阻拦年轻人的时代,只能借助着机械的义肢,走在他们前头……这样的话,若是研究所这颗大树倒塌,他这副糟木的身体骨架或许还能阻拦一二。
燕楼站在原地,目送老人离去后才抬腿转回了实验室,实验员们依旧维持着他离去时的姿势,手臂长时间保持在操作台上飞快地动作,几乎看不出误差所在。
他的眼珠滚动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一个戴着眼镜呆呆愣愣的实习生身上。
新人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那么高效而平稳,努力让自己保持一样的节奏频率,却差点把自己手脚缠在一块打个秀美的蝴蝶结。
燕楼弯了弯眼,走过去拍了拍他的手臂——
差点把实习生吓得倒地不起碰他个八十万的瓷,看清楚是自己顶头上司之后更是紧张得说话都结巴了:“老、老大……不是,长官,您找我?”
他大着舌头胡乱嗡嗡了几声,把自己嗡得更加紧张:“我我我哪里做错了吗……”
“没有,你做得很好,好过头了,先休息一下怎么样?”十六号长官那张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个笑容——有点僵硬,不是很熟练,但能让人感觉到他是好心。
实习生愣了愣,以至于没注意到,面前那台显示屏上静止的电波突兀地起伏了一下,连续跳动了三段波频后才再度归于沉寂。
燕楼垂下眼,压着声音安抚:“你累了,好好休息。”
电波有气无力地起伏了一下,当是对他的回应。
傻乎乎的实习生以为老大对他另眼相看,瞬间飘飘然起来,已经沉重不堪的肢体再度充满了干劲,一仰头直愣愣地回答:“谢谢长官,我不累,我还能继续工作!”
十六号似乎被他逗笑了:“说了没事,你跟他们比什么,年轻人,你还没到那个阶段。”
实习生从这段劝慰里感受到了一点隐晦的意味深长,但看着长官的表情,吞了口口水后没敢再说什么傻话,被长官带在一边,像个随身挂件似的转进了食堂。
“长官,您、您饿了啊?”
拐角处,邻近垃圾桶,摄像头的死角,满地烟头——烟民们的圣地。
燕楼在自动贩卖机旁买了两瓶饮料一盒烟,从烟盒中抖了一根递给他:“要么?”
实习生的结巴似乎更严重了:“我、我不会……”
燕楼笑了笑,把烟塞到他指间:“上级递的东西,能收尽量收,上学时候没学过这些吧?”
大小伙子躁眉耷眼挠了挠头,“没,我们学校不让碰。”
“管这么严,学什么的?”
“心理学……”
燕楼往嘴里叼的烟嘴差点没咬住,肃然起敬地打量了一圈面前的小伙:“有前途。”
实习生干笑两声,估摸着他的年纪小心翼翼地套近乎:“您呢,您家里……嫂子让吗?”
长官顿了一下,把烟收回盒里:“哪有什么嫂……咳、还在追呢,只敢躲着她抽。”
实习生懵懵懂懂的,似乎想起一些——有前辈私下讨论过,说他们的头英年丧妻,曾经为此疯过一段时间……还被管理层关过。
他顿时怅然起来,夹着那根没火点的烟,被老大拍了拍肩膀告诫下班了早点走,目送老大换地方摸鱼的背影都带上了痛心与悲悯。
实习生站在原地,藏身阴影,那副小心过头的表情下,嘴唇咧了咧,张嘴咬住那只烟——
牙关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他表情一僵,上下左右各自扫了一圈,慢慢撕开了滤嘴的棉絮。
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安静躺在了他的手心。
他抬头,不远处的长官背影慢悠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