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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终于做好了，三大桌，每张桌子都是十二个人，二婆婆说那些都是米家的亲戚，好不容易见四妹和大姐回来，都来看看。
舅舅还真的就来了，进屋就坐在米家亲戚的那桌上，和成都的新疆的亲戚也不说话。
二婆婆家门口有一个老婆婆不时地来回走着，院子里三桌客人，似乎都没看见，王晓晓有点奇怪，为什么院子外面这个老婆婆总是往里看呢。
二婆婆发现了王晓晓的眼神不停地看外面，直接对着门外喊：“翟家的，进来吧。”
大姨妈直接说：“不许进，这是米家的地盘。”
看来大姨妈和二婆婆都认识门外的老婆婆。
大姨妈说：“二妹，你知道外面那个女人是谁？是你外婆的嫂子，亲嫂子。我的亲舅娘，你妈年纪小，很多事情记不得，可我忘不了。”
“我爸没出息，不成器，家里家外都是妈一个人，外婆也看到妈嫁的人不成器，心疼妈，就喊妈回家吃饭。妈回家后，外婆给妈挖了一些大米让挑回来。妈回到家还没吃饭，舅舅家的佣人就赶来了，说不得了了，舅娘发现外婆动了大米，知道是给妈了，外婆不承认，舅娘放狗咬外婆，外婆满地打滚呢。”大姨妈边说边哭。
“妈已经把米下锅了，而且幺妹就在妈肚子里已经六个月了。妈又急又气，没办法啊，只好去谭婶婶家借了米，又把外婆给的柴火和南瓜都装好，七月份，大中午，大中午，顶着太阳，大着肚子给挑回去。舅娘看到挑回去的东西才喊住大黄狗。外婆从那以后病倒了，再没起床，不到三个月走了。舅娘做这种事情不止这一件，你们可以问问街上的老人，谁不知道翟家的儿媳妇凶啊。”
也就难怪了，在王晓晓的记忆里，小时候回外婆家，只要大姨妈在，这个老婆婆就不出现在外婆家。大姨妈不在，这个老婆婆就会每天都来外婆家吃中午饭，母亲当时让她们喊这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叫舅婆。
“大姐，算了，她也是活不了几天的人了，三妈在世的时候都不计较她了，你又何必为难她，她不过是想进来看看你们，顺道吃个饭，就让她进来吧，跟了一路了，那么大年纪的人，还是个小脚老太太，就算了。让她进来吧。”
“不让，她进来我就走，我妈心软，我可不，我就见不得她，见到她我就想到她曾经对我妈家的各种好处。”大姨妈坚决不让。
二婆婆站起来直接去了院子外面，说了几句话，就带着这个小脚老太太进来了，安排在另外一张桌子上。
外婆和二婆婆都是大脚，没有裹脚。二婆婆是因为他父亲有文化，不让她裹脚，后来她上学也反对裹脚，她母亲虽然传统，但拗不过自己家的男人。
外婆不裹脚也是因为外婆的父亲非常心疼外婆，见外婆裹脚的时候哭得可怜，直接阻止。外婆的母亲还埋怨：你不让裹脚以后嫁不出去。外婆的父亲说：嫁不出去我养老姑娘。可惜外婆的父亲去世的早，一个家没了男人就啥也没了，外婆的母亲为了给儿子置办家业只好牺牲外婆，把外婆嫁出去换了几亩土地和一栋房子。
二婆婆和外婆都没有因为大脚嫁不出去。
舅婆的脚小的几乎站不住，她看上去比二婆婆要大很多，满脸深深的皱纹，皮肤黝黑，手指关键粗大，皮包骨头，看上去有点吓人。
琪琪看见舅婆就把头埋在小惠怀里要哭的样子。小惠赶紧哄她，转个方向，不让她看见舅婆。
都说小孩子七岁前天灵盖没长严，也就是说天眼还是开的，有前世的记忆，能看到成年人世界看不到的东西。
琪琪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人就哭，就躲，芸芸也是有些害怕舅婆，脸一直藏在毛毛肩膀上，不敢往舅婆的方向看。
二婆婆笑着说：‘莫管她，她活不了几天了，或者也是遭罪，自己做不了饭了，三她家也就三媳妇对她好，可她曾经差点害死三媳妇，唉，不说她了，给口饭吃全当喂狗喂猫了。’
三舅妈的厨艺果然了得，地道的川味，闻着就香，那品相更不必说。
腊肉是四川人招待客人必上的一道菜，三舅妈有点不好意思说：“这个腊肉是前年的，去年没有养猪，今年的猪还不够大，鸡是自己养的，菜也是自己种的，你们那么老远来，一定要多吃点。”
“谢谢三舅妈，这就很好吃了，太丰盛了。”几个表哥边吃边说。
二婆婆说：“我们家这三媳妇呀上辈子是皇宫里的大厨，所以她做的饭没人能比，我们老大带领导来家里吃饭，吃了饭之后硬是要她进城给领导做饭，她就是不去，说她走了，我没人照顾，呵呵呵，我这把老骨头享她的福了。等我今年年底去见三妈，她和和老三就都可以进城了。”
王晓晓对二婆婆的神仙唠叨有种莫名的恐惧，特别是她说的那些话更是像刺扎在心里，非常难受。
小时候就听母亲说，二婆婆有神仙般的能力，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记得母亲曾说过，她刚嫁到新疆，和父亲结婚的第五年，也就是王晓晓出生的那年，外婆想母亲，就请二婆婆给看看母亲在新疆过的怎么样。
二婆婆做了法事之后，给外婆说，你家四妹家在大山顶上，房子还可以，在山上第三间屋子里，屋子门口一个小院子，一大堆煤，进屋右手是水缸和碗柜，对面是一个烧火的灶，火很旺，灶旁边一个木柜子，一个木箱子，进门左手一个吃饭的圆桌和几把椅子，里屋是一张红色的木架床，好宽大，有两床红被子，很干净，一个红木箱子，两把椅子，一张长桌。里外两间墙面都是刷了白灰的。
这样的家具在当时算得上很富裕的家庭了，那时候父母都有工作，小叔叔也工作了，母亲他们刚分了这个新房。等王晓晓母亲回到家的时候，外婆还专门说了这件事。这件事把母亲吓了一跳，怎么能说的就像去过一样。
但这种事据说非常耗费身体，做一次，要三天才能恢复过来。外婆是把二婆婆请到家里来做的，之后在家里每天给二婆婆做好吃的，足足养了她一周。但那次之后，外婆放心了，知道四妹家日子过的还不错，最起码比大姨妈家富足多了。
本来这都是儿时的记忆，多少年过去了，王晓晓也忘记了，可今天二婆婆的出现和一些行为，打开了她曾经的记忆。
尤其是给琪琪和芸芸的红绳吊坠，更是让她有些紧张。
一大群人吃的高兴，二婆婆吃的不多就坐到一边喝茶去了。
王晓晓出发前带了新疆的特产，葡萄干和无花果杏干什么的，对母亲父亲要走访的亲戚都准备了一点，但都不是太多。
可今天二婆婆准备这么大几桌子饭菜，少说也得花几百块钱。没有退休工资的二婆婆就算手里有钱，也是几个儿子给的。王晓晓不忍心让二婆婆这样破费，就坐到二婆婆跟前，拿出一千元塞到二婆婆手里。
二婆婆说啥都不要，说王晓晓：“你这个二妹子，不要这么客气，今天吃饭就当米家屋里人提前过年了，我高兴，我喜欢，这个钱要不得，三妈会骂人的。你实在要给，就去观音庙捐点灯油钱，你舅舅家跟前就有观音庙，你去求求送子娘娘多给你一个娃娃。”
王晓晓不太明白二婆婆说的话，可又不方便问，自己一个没有子宫的女人再求观音也不可能有孩子的。这点，二婆婆那么神应该能看出来的。
小惠拉着王晓晓走到一边说：“哪有你这样给钱的，二婆婆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怎么能收你的钱。你不如给三舅妈，等我走了之后让她转给二婆婆。”
“好办法，我上车的时候再找三舅妈，塞给她交代一下就跑。不过，二婆婆说了要去观音庙拜拜，我想明天早上早早的去拜拜，带上你和两个小家伙。”
“你都快变成神婆了，不如在这里跟二婆婆做徒弟算了。”小惠笑着说。
等大家都吃完饭，二婆婆坐在摇椅上睡着了，这可把王晓晓吓坏了，她以为二婆婆也和外婆一样，就这样驾鹤西去了。
王晓晓使劲摇二婆婆，嘴里大声喊着：“二婆婆，二婆婆，你不要吓唬我们，你新醒来啊。”
许久，二婆婆才睁开眼睛，看着王晓晓，假装生气地说：“你这个二妹子就是爱捣乱，我睡个觉，你也不让，那么大声音喊，鬼都被你喊醒了。”
“唉，我可放心了。”看到二婆婆假装怒斥的样子，王晓晓笑了。
“你以为我和你外婆一样啊，我告诉你，还不到时候呢，不过也快了，我们都是有福气的人，所以走的才一点不遭罪，晓得不，我走的时候会在路上等三天的，比三妈走的慢些，我没有三妈做的好事多哦。”二婆婆笑着说。
大姨妈笑着问二婆婆：“二伯母，你给我看看，我能活到多大岁数？”
二婆婆看都不看大姨妈，闭着眼睛回答：“你呀，八十三岁就该走了，其实八十岁就魂魄不全了，可你舍不得你家五个孩子，硬是撑到八十三。大姐呀，你最后那三年日子不好过呀。”
母亲也过来求二婆婆。
二婆婆看了王晓晓父亲一眼说：“别看他满身病，比你时间长，比你有福，你呀，摔一次少一个魂魄，你就是来给他还债的，上辈子谁叫你欠他的。呵呵呵。”
这个不是什么秘密，已经很多人在说，母亲是来给父亲还债的，时间久了，说的人多了，母亲也就认了。
可今天二婆婆说出来就让母亲不舒服，她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但很快她又恢复了笑模样。
二婆婆没看母亲但似乎鞥很清晰地看到母亲的变化，笑着说：“你呀，就跟你妈一样的命，你老子啥样子你不清楚啊，一辈子欺负你妈，虽然走的早，但可是把你折腾够了才走的，你老子走的时候你在旺昌工作，你妈是一滴眼泪没掉呀。看见别人家受罪可怜，她哭，看见狗子死了她哭，唯独你老子死了，她一滴眼泪没掉啊，那是欠你老子的账还完了。你和你妈不同的是，你家孩子都在身边，对你很好，你妈也算享了你的福，都好好活着吧，活着啥都有，死了啥都带不走哦。”
二婆婆说完这些直接闭眼喊：“松柏，你还怕啥子，过来，把问题解决了再走。”
大家这才发现，舅舅已经走到院子门口了。
舅舅闹出这么大的阵仗，现在还没有结果就想跑，他玩的导师是个啥？
“二伯母，我没有想跑，我就是想去外面撒泡尿。屋子里的尿缸都满了。”舅舅捂着鼻子好像被熏的受不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去屋后的厕所，那个干净，每天三媳妇都打扫。你要是现在跑了，你的事情我就再不管了。”二婆婆提高了嗓门。
舅舅赶紧回来掌灶二婆婆跟前，巴结着给锤锤腿，笑着问二婆婆：“二伯母，咋个商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