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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请律师证考试，要求律师助理每年至少要在带教律师的协助下，出庭十二次。
而好死不死，每年统计案件数量，她只有十一次。即使其他案卷材料也都是她写的，可出庭的时候，郭政总会找各种借口不带她去。
三年时间，每年如此。
阮苏荷不是没起过疑心。
而且凡是带她开庭，必然是涉黑涉恶的案子，待审的犯罪嫌疑人满脸横肉，从那双几乎看不见黑瞳仁儿的眯眯眼里都能看出凶恶来。
阮苏荷几次把人送进去，犯罪分子临转身前投过来的目光，都让阮苏荷起一身鸡皮疙瘩。
一点都不怀疑，未来的某一天可能她会年纪轻轻殉职。
就连同事跟她闲聊，也忍不住唏嘘——
“今年的律师证考试马上就开始了，你今年能考了吗？”
“就你这个情况，反正我要是你，我早就跑了。”
于是阮苏荷也跑了。
“没有经郭政同意，直接来到我这里。”秦峥眉心舒展，风轻云淡地问了一句，“后续的问题，你要怎么解决？”
后续……
后续最好是郭政能够同意，双方达成协议，阮苏荷能顺利地把证迁过来。
但从郭政手下前几任实习律师的经过来看，过程都不是很顺利，也有为离职这件事闹上法庭的。
阮苏荷无意识地抠着手里的纸张边缘，“我……还没想好……”
“还没想好？”秦峥靠坐在那张舒适的办公椅上，眸光冷凝成冰，“阮苏荷，你不要告诉我，三年之后，你又准备拒绝这份工作。”
“我……”
“你以为君同律师事务所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秦峥的言语里都带了刺儿，生怕不能给对面那个看起来犹豫不决的人扎出血来。
“这次你如果再走，阮苏荷……”秦峥维持着自己的风度，“你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景安……不，裴律师。”阮苏荷觉得一定是自己眼花了，要不然怎么会在那双眸子里看到一丝不该属于秦峥的情绪。
可秦峥这话说得模糊不清，阮苏荷不敢乱猜，只能收拾好心情，一字一顿，“感谢您给我的工作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努力。”
“你最好是。”秦峥字字都像磨碎在齿间。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阮苏荷赶紧借着这个由头，胡乱卷起卷宗走了出去。
门外的人指了指下巴埋到胸口的阮苏荷的背影，走进办公室，“这就是你新招的助理？看着跟只鹌鹑似的。”
“嗯。”秦峥把斟满茶的杯子顿在他面前，“你来什么事？”
“哦，就是我们这边的一个公司，最近突然想要再找个刑事方面的法律顾问。”来人想起自己这一趟的任务，正色道，“就是你前段时间拒绝的那个公司。”
“但是那个公司董事长还就认准了你，看不上别人，这不叫我来跟你商量商量？”
秦峥端起茶杯，在不相干的人面前，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他吹开茶汤表面漂浮的茶梗，“不接。”
“卧槽别这么绝情，”来人挤眼，“每年代理费七位数，不要白不要。”
“他的产业很多在灰色地带，”秦峥品茗，“哪天引火上身，我就是从犯。”
“那不能，咱裴大律师，能是这么简单就被殃及池鱼的角色？就算是他们哪天引火上身了，裴律师也绝对是能全身而退的。”
秦峥不为所动地喝茶。
来人举手投降，“好吧，反正我努力过了，你不同意，他们也不能说我什么。”
秦峥这才又给他添了一杯茶。
“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行啊，给自己找了这么一高难度？”来人大剌剌喝着秦峥亲手煮的茶，“咱律所这么多新人想把实习律师证挂你裴律师名下，你就没答应过，我们还纳闷儿呢，合着你裴律师非要把自己这‘处女挂’留给这么个鹌鹑？”
来人轻嗤，“我都怕上了法庭，法官声音稍微大一点，就把她吓哭了。”
秦峥乜了他一眼，“她不会。”
“会不会呢，现在还没有定论。”来人咂咂嘴，“不过大家都觉得她会。”
“大家？”
“那可不，你这人，都不关心律所的日常活动。据我所知，赌注已经加到三杯奶茶了，赌这鹌鹑在你手里待不过一个星期……”
“赌博罪，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
“哎你这人怎么一点娱乐精神都没有……”
……
能传到秦峥耳朵里，私下的讨论必然是很广了。
路过茶水间，阮苏荷隐隐听到两声关于她的讨论。
“我出差刚回来就听说裴律师招新人了？是那个阮苏荷？”
“你这消息滞后啊，不但招了，还把人家的实习证迁过来挂到自己名下了。以后啊，人家可就是裴律师手下的人喽……”
“？？你确定？就那个三棍发不出个响的那个阮苏荷？”
“嗯哼。”
“我去？？裴律师咋想的？？这样的人有培养的必要？？招过来也办不了案子吧？也就只能复印复印材料？跑跑腿之类的？”
阮苏荷握紧了手中的杯子，调整表情，走进茶水间。
若无其事地跟突然噤声的几个人点点头。
手机里有秦峥刚刚发来的消息，阮苏荷等着水灌满，手指按住屏幕，说：“好的裴律师，辩护思路等下午会见当事人结束后，整理发给您。”
语气恭敬，不卑不亢。
却结结实实打了那个说她“办不了案子，只能跑腿”的同事的脸。
说完也不看对方的表情，回到自己工位上。阮苏荷来不及和身边的苏妍客套，开始预约当天下午的会见。
下午三点，阮苏荷和秦峥准时到达看守所。
看守所的人几乎都认识秦峥，尽管多数时候一个控诉方，一个辩护方，利益相悖，但秦峥毕竟名声在外。
如苏妍所说，秦峥是全国第一个成功引用“正当防卫”条款的律师，年纪轻轻就成了各大法学院刑法学教授讲课，讲到正当防卫这一节时必然会提及的人物。
甚至夸张一点，将秦峥称为制度的“激活者”。
脱下身上的那身制服，谁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哪一天也有牢狱之灾。秦峥这样的人，多结交总是没错的。
是以看守所所长今儿正当值，闻讯从办公室走出来，端着有些年头描着牡丹花的搪瓷缸子，唇角笑出两道深深的纹路，“景安，今儿身边怎么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