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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款款走到前台：“一间房。”

语气冰冷暗含着一丝不耐，老板看了他一眼，从墙上取了个牌子扔在他面前，不屑的说道：“楼上左转第二间。”

楚渊深吸一口气，气得几乎将牙咬碎。

他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母妃是最受宠的妃子，父皇共二子，皆是母妃所生，他又是最小的皇子，父皇自然对他疼爱有加。

父皇去世后，他无心皇位，兄长楚淮继位，楚淮疼他，不忍见他去外地吃苦，封王之后依旧留在丰城。

楚淮死后，也并未有皇权之争，只因他母妃的父亲——他的外公是当今宰相，权倾朝野，表哥是护国大将军，兵权在握。

即位只是一句话的事，可他不愿当皇帝，便选了宁婉的儿子做皇帝。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敢对他甩脸子，文人墨客登门做他的客卿，高官国亲见他都需客气奉承，就连常常让他生气的宁婉，都需看他脸色。

长到如今，受过最大的伤便是南婉死去。

可南婉生前也是对他毕恭毕敬予索予求，事事顺心。

但自从一路南下，越是接近天山，宗教便越是繁荣，皇权几近于无。

甚至对皇权更不屑一顾，再没有恭敬可言，一个个的连平和都做不到。

南下不过五天，竟是将他这辈子未受的委屈都受了一遍。

楚渊握紧拳头，终究将这口气忍了下去，板着脸往楼上走去。

南婉忙躲进自己房间，听着门外带着怒意的脚步声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随后，“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南婉满心的疑惑，楚渊为何会在这里？

也是为了雪莲吗？

她走近横亘在二人之间的墙，依稀能听见隔壁传来楚渊隐含怒意的声音。

南婉垂眸，不免笑了笑，仿佛透过墙壁看见了他气急败坏的样子。

她从未想过，还能见到楚渊。

明明许愿此生都不再见他，看来，天光并不能让人愿望成真。

传说果然是假的。

夜里。

南婉站在窗前看着天空发呆。

天边银河照亮了整个夜空，漫天繁星闪烁，相互交连织成了一张张璀璨的网。

她没有睡意，却也不敢出去，怕遇见楚渊。

门外响起敲门声，南婉愣了愣，问道：“是谁？”

小二的声音传来：“客官，您的同伴在楼下与人打起来了，请问您是需要去下面制止还是等他们打尽兴后直接赔偿？”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仿佛再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南婉微怔了一瞬，言珩和人打起来了？言珩怎么会和人随意动手？

她心中不解，脚上却不停立刻开了门：“我现在去制止。”

小二为她让路，她立即下了搂，刚走到楼梯间便听见打斗声。

其中还掺杂着几句怒声：“你这庸医，你究竟将南婉弄到哪里去了！还有簪子！还给我！”

南婉呼吸一窒，这是楚渊的声音。

她忙下了搂，便看见楚渊和言珩扭打在一起。

言珩此处不便施展法术，只能与他过招，两人有来有回，互不相让。

“砰——”的一声，又一桌子碎裂。

南婉忙喊道：“别打了！”

楚渊身形霎时顿在原地，言珩冷哼一声收了手。

南婉深吸一口气走下去，还未说话便看见楚渊双眸剧颤的看向她。

“南婉……”

第17章

南婉闭了闭眼，喉中有些哽塞。

其实也才半个月未见，为何却像是过了几番轮回。

她低声唤道：“王爷。”

楚渊眼眶顿时红了，手上像失了力气般垂了下去。

“叮——”的一声，长剑落在地上溅起厚厚凡尘。

“我以为，你死了。”他看着不远处的南婉，干哑的说道，“南婉，抱歉……”

南婉深吸了一口气，几乎瞬间红了眼。

她不怨恨楚渊，怎么也不怨。

是她自作自受，有了越界的想法，有了妄想，有了心思不纯，所以才为自己招致这种结局，可她扪心自问，总归是会伤心会难过，也会想逃避，往前看。

她说：“过都已经过去了，王爷，我不怨您，您也忘了吧。”

楚渊纤长的睫毛轻颤着，似乎含着点点水光：“可我怨恨我自己。”

南婉心中骤然一痛，言珩适时打断道：“那你就怨恨吧，南婉，回房。”

楚渊表情一顿，冷冷的看着他：“我们之间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言珩淡淡说道：“你将她送给我，她自然要听我的。”

“听你的？”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楚渊眼眸微微眯起，冷声道，“庸医，病治不好，好处却要捞不少。”

言珩浅浅的抬眸：“或许你需要我帮你治治眼睛？”

他看着楚渊，淡然的表情，口中却一字一句说道：“蠢货。”

仙风道骨，说出的话却总是语出惊人。

楚渊怒火中烧，正欲动手，却被小二打断。

“两位客官，请先将刚才打坏的桌椅钱付了，再继续打。”

他一手拿着算盘，打的格外响亮：“一共三张桌子，五张椅子，共一百两。”

南婉一惊：“为何这么贵？”

小二微笑道：“特制的，所以贵了些。”

南婉方才明白过来，为何小二如此处事不惊了。

她看向言珩，言珩淡然道：“没钱。”

好，十分坦诚。

她颠了颠手中的钱袋，还未细数多少钱，一旁便伸出了一只钱袋。

楚渊冷傲的声音传来：“够了吗？”

南婉微怔，便看见小二拿过钱袋一打开，客栈顿时金碧辉煌。

小二看着那一袋金子眼睛都直了：“够了够了，爷您慢慢打，有需要再叫小的。”

楚渊冷哼一声：“没兴致了。”

他看了眼言珩，一字一句的说道：“穷鬼。”

恶劣的像是要报复方才言珩对他的辱骂。

言珩脸色一变，南婉忙说道：“这边的茶不错，不如喝杯茶降降火？”

她提心吊胆的上前一步，站在他们中间，只觉言珩的眼神在她身上扫了一瞬，拂袖坐在了一旁的空桌上。

随即楚渊也坐在了另一边，南婉叹了口气，为他们倒了两杯茶。

楚渊抿了一口，微皱着眉松了下来，看着南婉问道：“你为何会和他在一起？”

南婉微顿，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死而复生算不上，她现在只是鬼魂。

只是若说自己是孤魂野鬼，又会不会吓到他？

南婉那方还在思考如何阐述，这方言珩便已经为她回答了。

“她死了，我救了她，自然要跟在我身边。”

楚渊呼吸猛然一窒，看向南婉。

南婉解释道：“确实如此。”

“可你现在……”和人无异。

楚渊说到一半便止住了话头，他想起来南婉那七日回魂，不也跟常人无异吗？

他心中微酸：“怎会这样？”

言珩淡淡说道：“四季有明法，万物有成理，你要什么就要用等价的东西交换。”

“宁婉本该死，你让南婉去救，自然要付出等同的代价，便是生命。”

楚渊瞳孔骤然紧缩，便又听得他说。

“她现在这样，全然是你一手造成。”

第18章

南婉忙打断：“是我自愿。”

她看向楚渊说道：“这与你无关。”

说到底，这并不是楚渊逼着她做的，便是带不回去，其实楚渊也不会对她怎样。

她只是见不得楚渊伤心。

他那么爱宁婉，宁婉活着，她死了总归是不会那样难过。

楚渊沉默着，未发一言。

南婉见他面色不好，浅笑着说道：“王爷不必挂怀，以我的性命换太后娘娘的性命，如何都是划算的。”

她本意宽慰楚渊，却见他听完这句话顿时抬起双眸，眼周猩红着仿佛燃烧着一团怒火。

“你是蠢货吗？”

南婉一怔，便见楚渊蓦地站了起来，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抿着唇上了楼。

南婉怔怔的看着他怒火冲天的背影，喃喃道：“我说错了吗？”

言珩浅酌了一杯茶，淡淡道：“错了。”

却也不说是哪里错了。

南婉微皱着眉，思考着方才的对话，突然开口道：“言先生。”

言珩喝茶的动作微顿，南婉从未这样客气的叫过他，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什么事？”

南婉抿了抿唇，说道：“王爷从小便如此，望以后有得罪之处言先生让着些。”

她不知楚渊为何这里，但来此处的人无外乎是为了两件事——求佛与雪莲。

楚渊不信神佛，自然是为了天山雪莲而来。

上山路途中，必不可少有所接触，在山下人多处言珩不能将楚渊如何，可在山上必然不会束手束脚的了。

这些天接触下来，她自然也知道言珩看起来虽处事淡然，可终究不是圣人。

自然，是要为楚渊求求情的。

言珩手一顿，看着杯中的清茶，淡然道：“自然。”

南婉放心的笑了：“那便多谢言先生了。”

言珩未言，捏着茶杯的手却渐渐收紧。

第二日一早。

南婉便跟着言珩出了客栈。

彼时太阳刚刚升起，一道明光撕裂天际，一束束投射于山顶的白雪之上。

莹莹入玉，不染俗尘，仿佛世外。

一旁的僧人缓缓朝着山顶下跪，口中念诵着经文。

虔诚、佛性照耀世间，南婉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愣在了原地。

言珩道：“走吧。”

南婉点头跟上：“好的。”

一到山脚下，便能看见强风吹卷着砂石往四周翻滚。

南婉虽是鬼魂，却依旧能感受到风中的寒意。

她看了看言珩身上万年不变的夏衣，不由问道：“你不会冷吗？”

言珩不解的看了她一眼：“为何会冷？”

南婉顿住了话头，她忘了，言珩本就不是凡人，是不会怕冷的。

她正欲往前走去，却猛然顿在了原地。

前方正站着一个人，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眼眸明明是澄澈的黑色，却亮的如同山顶的雪。

南婉心头一跳，喊道：“王爷。”

楚渊眉间微蹙：“现在不是丰城，别再叫我王爷了。”

南婉不言，楚渊说道：“叫我楚渊罢。”

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