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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送着渐渐远去的救护车，心里祈祷着美霖一定要平安无事。

陆警官把车停在了路边，下车的时候一绺柳叶拂在我的脸上，怪痒痒的，我将它拨开，看见前方有一处灯火辉煌的地方传来了喧闹声。那儿就是林清风的家，一楼是台球室加麻将馆。

“你们就呆在这儿等我们吧。”陈警官说道。

梁爸爸的脸在路灯下忽蓝忽黄，显得有些陌生，他激动地说：“不，陈警官，美霖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一定得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我拉着陈警官的衣角请求道。

“这……”陈警官蹙着眉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陈哥，就让他们一起跟着吧，反正也只是例行问问，他们也互相认识，没准更好说话。”

陈警官思忖片刻后，说道：“行吧，你们就老实跟着我们，不要乱说话。”

一踏进台球厅，我就感受到了不怀好意的目光，原本在打球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直起身子，歪头歪脑地睥睨着我们。

一个黄毛青年取下嘴里的烟，旋转着在烟灰缸里碾灭，迅速走向我们。

“两位警官，有什么事啊？”黄毛热情地堆笑道，眼里却没有温度。

“没你的事，我们找林清风。”陆警官挥手示意他离开。

“找我们林哥啊？我们林哥正在上面睡觉呢，我帮您叫一下他吧。”话音未落，黄毛一个箭步抢在我们前面往楼梯上冲，陈警官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回一拽，他立马像石像般固定在了我们的面前。

“不麻烦你了，我们上去就行。”陈警官云淡风轻地说道，“还是说，你们不让？”

“哎呀，两位警官想上去当然可以，谁敢说不让呢……”黄毛拖长了声音怪腔怪调地说，随即上下打量着我和梁爸爸，“不过这一老一少就算了吧，林哥不喜欢外人打扰。”

我和梁爸爸面面相觑，心里打着鼓，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时，陈警官把手轻轻放在我的肩膀上，看着黄毛说道：“如果我们非要带他们上去呢？”

“那……那他们就是强闯民宅，是犯法的！”黄毛显然被陈警官的气势震慑到了，结结巴巴地说道。

原本打球的人也三三两两地围了过来，长长的球杆还紧紧地握在他们手上，有的人手里旋转着台球，发出叮当的清脆响声，每一声都那么刺耳。

“警察带人强闯民宅了。”不知谁冒了这么一句。

“警察了不起啊，警察也要守法的啊。”

“回去！”

“滚回去，滚回去……”

众人开始起哄，并且朝我们拥了过来，我感到一股热浪来袭，心也怦怦地加速跳动了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都给我闪开！”陆警官面红耳赤地吼道，然而根本没有人听他的话。

梁爸爸紧紧拉住我的手，将我揽向他的身边，这时有人趁乱摸了一下我的屁股，我心里又生气又委屈，眼含泪花地对这群小混混怒目而视。一张张歪斜的面孔在昏黄的灯光下影影绰绰犹如鬼魅，我的胸口又闷又痛，就像有人掐住了脖子一般难受，我想大声叫出来，却又叫不出声。

骤然间，原本哄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我的周围也变得不再那么拥挤。我看到小混混们退潮般正在后退，他们的眼神虽然依然充满了不屑和挑衅，但却有了一丝恐惧。

我回头一看，林清风站在楼梯拐角处，一只手搭在墙上，正幽幽地俯视着我们。

随即，他扯着嘴角笑道：“怎么了啊，警官？这么兴师动众的，我可是良好市民啊。”

“镇上有家旅馆发生了杀人案，你知道吗？”

林清风歪着脖子，傲慢地说道：“好像听说了，怎么了？”

“另外我们还在山上一间破庙还发现了浑身是血的方美霖。”

“关我什么事？”

“那件破庙据说是你们清风帮的秘密基地。”

“我们早不去那儿了，现在我们都在我家楼下聚会。”林清风轻蔑地说道。

陈警官不动声色地走到林清风的身旁说道：“如果你是清白的，那就请你配合一下调查，告诉我从今天下午四点半到晚上七点半你在哪儿，做了些什么。”

“笑死人了，这是怀疑我杀人？”林清风嗤笑一声，不屑一顾地说道，“拜托，警察大哥，我一下午都在家里打游戏啊。”

“谁可以证明？”陆警官大声地问道。

林清风随意地朝楼下一指：“你问问他们咯。”

“我可以证明！我下午在林哥家和他一起打游戏！”黄毛率先举起了手。

“我也可以！我下午也到林哥家玩了！我们三个一起玩的！”另一个红发青年冲到了陆警官的身旁，争先恐后地说道。

“我也是，我也是！”越来越多的人激动地说道，像鱼嘴吐泡泡似的咕哝个不停。

陆警官又好气又好笑地喊道：“一会儿三个人，一会儿一堆人，你们到底几个人一起打游戏？”

“作伪证都是要坐牢的。”陈警官淡淡地说道，“你们就这么想进去蹲号子？里面只有干不完的活和比你们更狠的家伙，没有烟酒也没有女人，你们想象一下那日子吧。”

小混混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第一次在林清风的脸上看见了害怕的神色，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小弟们，倚着扶手，身子不自然地倾斜着。

“现在我再问一遍，谁能证明下午四点半到晚上七点半林清在家里打游戏的？”

大厅内鸦雀无声，就像台风过境后的城市一般凄清。

“混蛋……”林清风咬牙切齿地说道，仿佛野狼的低吼。

“既然不能证明的话，那就麻烦你跟我们到警局走一趟吧。”

“我可以证明。”二楼走廊里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

我总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伸长了脖子去看，等到女孩出现在林清风的身边的时候，我惊讶得差点跌下了楼梯。

居然是梦梦，我差点就认不出来了，和毕业典礼时相比，她晒黑了不少，烫了一个很夸张的卷发，戴着假睫毛，涂着艳丽的口红，她将手慵懒地搭在林清风的肩上，与林清风四目相对时眼神黏糊糊的，和以前的她简直是判若两人。

她怎么跟林清风混到了一起？

“梦梦，你怎么在这里？”我惊讶地问道。

梦梦瞥了我一眼，仿佛没有听到似的，直勾勾地盯着陈警官。

“你们认识？”陈警官疑惑地看着我。

“是我的同学，她叫梦梦……”

陈警官走到梦梦跟前，林清风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梦梦的身子也倾斜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你今天下午一直和林清风在一起？”

梦梦抿了下嘴唇，我了解她这个习惯，每当她紧张的时候就会做这个动作，跟条件反射似的。

“对。”梦梦答道。

“你们在哪儿，做了些什么？”

“就在这里啊，我们打游戏呢。”

陈警官不屑一顾地笑了，扭头瞥了一眼楼下的小混混们，说道：“他们刚开始也都这么说，最后又都不敢作证了。小姑娘，你可不要小小年纪学会说谎了，将来长大了怎么办？”

“那些哥哥们在下面打台球，偶尔上来玩一下，不过他们台球瘾大，打一会儿就下去了，只有我一直都和林哥在一起。”

“打什么游戏？我可以到里面去看看吗？”

“游戏碟上的，什么都玩。”梦梦转头看向林清风。

“可以啊。”林清风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无赖笑容，“如果你不嫌又脏又乱的话。”

陈警官朝我们招了招手，示意我们跟着他，于是我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楼梯，径直朝走廊深处走去。

我和梁爸爸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林清风自始至终都怒视着我们，好像我们是他的仇敌。真可笑，本来应该是我们兴师问罪，结果我们倒像是理亏的一方。

这是一间不大的客厅，沙发上随意堆放着几件短袖和牛仔裤，散发着一股汗臭味，一台电视摆放在沙发正对面，正播放着卡通片，几只小动物正在森林里欢快地奔跑着。

陈警官绕着房间走了一圈，仔细观察着所有的物品，陆警官也弯下腰，检查着那些不起眼的角落。

勘察进行了大约十分钟，林清风不时嘲讽地瞅着我们，梦梦则像不认识我似的低着头，看着自己小虫般蠕动的脚趾。她穿着一双红色的拖鞋，脚指甲染得花花绿绿的。之前我也想把手指甲弄成那样，但是于妈妈说不良少女才那样做，等我十八岁之后再说，要不然我做了指甲就会想纹身，本来我觉得她说得很没有道理，看见梦梦这个样子，我倒有点理解于妈妈的担忧了。

过了一会儿，陈警官，面色铁青地朝我们慢慢走了过来。

“怎……怎么？”林清风瞪大双眼，难掩紧张地说道。

“没事了。”陈警官丢下这么一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客厅。

林清风的脸上立马露出了松懈的神情，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道：“辛苦了啊，下次别搞错了啊！”

我们下去的时候，我听见林清风在身后偷笑，他的笑声就像阴沟里的污水一样叫人恶心，我不禁想塞住耳朵。下了楼梯后，我想到之前温柔安慰我的梦梦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心里一阵难过，我回头想再看看她，但她却已经不在那里了，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