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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芸灀比她更明白处境的艰难。

　　先帝走得太急，只留下一道遗旨封了她的儿子盛添启为新帝。

　　可他才七岁，年龄尚幼，根本担不起这个重担，若再寻不到能依附，相信之人，迟早守不住皇位，甚至连保命都难。

　　康芸灀不敢再深想，心里搜罗起前朝臣子，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父亲沈太师。

　　可父亲唯利是图，当年为了官位不顾哀求，将自己送进了宫，根本信不过。

　　还有谁？

　　恍然间，一个清隽的身影跃入脑海——

　　当朝太傅金慕远。

　　两人相识于幼时，康芸灀比谁都了解他，赤胆忠心，清风朗月。

　　没有谁比他更适合辅佐新帝。

　　康芸灀没有丝毫犹豫：“绿竹，去一趟太傅府，请金慕远入宫。”

　　绿竹眉心蹙起，不赞同地叫了一声：“小姐！”

　　康芸灀只说：“去吧。”

　　绿竹领命退下。

　　不多时，金慕远来了。

　　一步一步，他身着白衣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康芸灀不自觉地收紧手，抚上了腕间的玉镯。

　　就见金慕远拱手一拜：“太后娘娘，六年未见，别来无恙。”

　　康芸灀心脏仿佛一下子掉进了醋坛中，越发酸涩，泛苦。

　　她不受控制，如当年一样，唤了他一声：“阿临。”

　　少有人知，当朝太后康芸灀，与太傅金慕远，曾有过一段情。

　　六年前，两人婚宴前夕，谢家获罪入狱。

　　沈太师怕殃及自身，逼迫她立刻与谢家划清界限，随后将康芸灀送入宫门为后。

　　曾经为挚爱，可如今身份已变，早已殊途……

　　康芸灀闭上双眼，掩去不该有的泪意，哑声说：“先帝驾崩，内忧外患，新帝年幼，沈氏恳请谢太傅辅佐。”

　　这六年，谢家洗净冤屈，金慕远入朝为官飞黄腾达，权倾朝野。

　　有他在，必能保自己与盛添启安枕无忧。

　　金慕远凤眸微狭，看着满身珠翠华贵的女子，轻笑了声：“辅佐可以，太后娘娘能给我什么？”

　　康芸灀一怔，不敢置信地抬头。

　　曾经的金慕远，温柔正直，忠君忠国，如今身居高位，竟然张口就是交易？

　　但转念一想，已经过去六年了。

　　人，是会变的。

　　康芸灀咽下涩意：“你想要什么？”

　　权势？他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那是财富珍宝？亦或者美人？

　　康芸灀猜测着，余光却瞥见他腰间的璎珞，那粗糙的针脚，是六年前自己亲自绣好送予他的。

　　没想到这么多年，金慕远竟然一直挂在腰间！

　　又想到这么多年，他依旧未娶。

　　康芸灀心底浮上一股酸楚与痛意。

　　金慕远他可是还心系自己？！

　　“阿临……”

　　康芸灀唤着，脚步不受控制的上前，抬手想要碰一碰他的脸。

　　下一秒，手却被一巴掌拍开。

　　火辣辣的刺痛在手背蔓延，康芸灀却只能听到金慕远的讥嘲。

　　“太后娘娘自重。”

　　霎时，康芸灀心里像被刺入数根细针，密密麻麻的痛感传来。

　　再看向金慕远时，他淡声索求：“臣想要一道赐婚懿旨。”

　　“请太后娘娘收京城名妓陈轻轻为义女，以公主之尊，赐我为妻。”

第2章

　　康芸灀感觉自己仿佛被狠狠扇了一耳光。

　　她手指攥得发白，怔怔望着金慕远，一时之间不知该为自己的痴心妄想自嘲，还是为他爱上她人难过。

　　更何况她贵为太后，却要封青楼妓女做公主，朝堂民间该如何议论？

　　天家威严何在？

　　康芸灀闭了闭眼，压下心脏的涩痛：“若我不同意呢？”

　　金慕远淡淡拱手：“那就恕谢某无能为力，帮不了您和小皇子了。”

　　他转身要走。

　　康芸灀只觉得天都塌了。

　　她根本无法接受眼前这个男人，竟是当初自己爱慕的少年。

　　康芸灀没能压住情绪，嘶声喊道：“金慕远，我还记得你说你若为官，必定清正廉洁净俗尘，可如今你满口利益，还要娶妓女为妻？”

　　“你对得起那个时候的你自己吗？”

　　金慕远转回头来，嘴角的弧度满是讽刺：“那个金慕远，早死在谢家被诬陷满门惨死之时了。”

　　霎时，康芸灀喉咙像被什么狠狠堵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只听金慕远字字如刀：“更何况轻轻姑娘不像某些女子贪权附势，当年谢某遭难，若不是她，我也成不了太傅，活不到现在。”

　　贪权附势这四个字，如满是倒刺的长鞭，用力抽在康芸灀身上。

　　在金慕远眼中，自己竟是这样的人？

　　他压根不知道当年是她同意入宫，才保下他一条命……

　　可这些话，康芸灀没法说出来，因为就算说了，金慕远也不会相信。

　　五脏六腑像被绞住，连呼吸都疼。

　　看到金慕远如此坚决，康芸灀狠攥紧手，指尖之痛宛若钻心，却也冷静下来。

　　只是声音变得沙哑：“我可以成全你，只不过要等我儿坐稳皇位之后！”

　　过去之事不可追。

　　她总要保住自己和孩子以后的安稳。

　　金慕远静静看了她很久，扔下一句：“好。”就扬长离去。

　　寂静的寿康宫内。

　　康芸灀看着金慕远的背影，原本抚着腕上玉镯的手，不住收紧。

　　脑海之中，浮现出曾经上元节时。

　　夜空的烟火下，金慕远的眼中也仿佛映着光。

　　他将这只玉镯小心翼翼给自己戴上：“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她让我一定要送给未来妻子。”

　　那时，金慕远要娶的人是自己。

　　现在，却变了。

　　康芸灀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碎裂，无声无息，却痛意难忍。

　　这时，后殿传来稚嫩的一声：“母后。”

　　康芸灀回头，七岁的盛添启小跑过来，扑进康芸灀的怀里，眼眶泛红。

　　“母后，为什么大哥要杀我们，我们会死吗……”

　　发动宫变的大皇子，是前皇后的嫡子，也是先帝第一个儿子。

　　康芸灀抚了抚盛添启的头，柔声安抚：“不会的，母亲已经求了谢太傅，他会护着我们。”

　　盛添启愣了下，不解地问：“儿臣听父皇说谢太傅文韬武略，才能出众，他为何要护着我们？”

　　康芸灀被问住。

　　其实金慕远大可以隔岸观火，无论谁坐上皇位，他都会得到重用。

　　要娶谁，求一道圣旨，再轻易不过了。

　　可他偏偏选择了自己……

　　康芸灀忍不住多想。

　　可接下来盛添启的话，却如雷劈在脑海！

　　“母后，不如儿臣认谢太傅做亚父，如何？”

第3章

　　康芸灀手指一颤，曾深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又涌了上来。

　　当年和金慕远情定之后，一次出游时，他曾搂着自己，温柔深情地说：“芸灀，不久后我们就要成婚，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希望生个像你的女孩。”

　　她将脸埋在金慕远的胸膛中，羞赧的应声：“好。”

　　可后来，世事易变。

　　现在，金慕远马上要娶另一个女子，而自己也已经和别人生儿育女。

　　遗憾与痛苦交织，康芸灀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被撕扯。

　　盛添启很久没得到回应，疑惑的唤了声：“母后？”

　　康芸灀回过神，垂眸看向怀里的盛添启，压下情绪。

　　“启儿，以后断不可再说这话。”

　　盛添启懵懵懂懂：“为何？”

　　如今皇位未稳，真认金慕远做亚父，她担心被朝中别有用心之人拿去做大做文章。

　　到时，不止他们母子不好过，还会连累金慕远。

　　但盛添启还小，康芸灀不想他这么早就接受人心险恶。

　　她没解释，只强硬说道：“母后说不可就是不可。”

　　“好，儿臣听母后的。”

　　见盛添启这样听话，康芸灀的心里更加柔软。

　　她虽不爱先皇，但这个孩子，却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康芸灀轻轻抚着盛添启的头：“启儿放心，有母后在，你的皇位，不会让任何人夺去。

　　……

　　之后几天，金慕远着手肃清朝堂，手段狠厉。

　　大皇子二皇子的拥趸和门客们遭到疯狂打压。

　　整个大盛王朝也都人心惶惶。

　　三日后，含元殿。

　　先皇薨逝后的第一个早朝。

　　龙椅之后的珠帘下，康芸灀穿着太后华服，端坐其中。

　　年仅七岁的小皇帝一步一步登上皇位，头上冕旒珠帘晃荡。

　　而太傅金慕远，作为百官之首站在最前方。

　　他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腰间金丝蛛纹带，身躯凛凛。

　　康芸灀看着，神思有一瞬间的恍惚。

　　记忆中，他一向清隽温柔，可现在他穿着朝服，多了几分凛冽凌厉，不怒自威。

　　简直判若两人。

　　再想到连日来听到的那些传闻，康芸灀落在膝上的手微微攥紧。

　　她没想到，金慕远竟如此厉害，短短三日，便瓦解了其他皇子好几年的筹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堂上，众朝臣的叩拜声将康芸灀的心神拉回。

　　她看向盛添启，就听他一本正经地拂手：“众爱卿平身。”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闻言，大臣们一片缄默。

　　盛添启年纪尚小，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康芸灀，寻找安全感。

　　就在这时，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你个七岁小儿，也配做皇帝？！”

　　紧接着，无数身披铠甲的士兵持刀闯了进来。

　　众臣见到此情此景，皆惊惧不已。

　　盛添启被这场面吓得嚎啕大哭。

　　康芸灀见状，也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