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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公。” 苏预先说话了,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堂前,挡住沈绣。行伍中练出来的肃杀干练跟穿襕衫还是罩甲无关,人们都晓得他从前是总兵。而堂上的太监抬了抬手,笑。
“我问沈夫人,你急什么。”
沈绣也于此时抬手,按住苏预的胳膊。这动作很轻,也没有什么感情,但苏预焦躁不安的心思却因此被缓解,回头看她,沈绣以眼神示意他放心。继而淡淡开口。
“回督公,沈氏年十八。”
“嗯。” 太监把玩手上的翡翠玉扳指,沉吟。
“太医署缺人,尤缺女官。最好于妇人于小儿疾患精通。姑苏沈氏的医术,连万岁爷也是知道的。十八岁,是能进宫的年纪了。”
“督公!” 苏预这回声音比方才大了些,而对方根本不为所动。
“怎么,你舍不得?” 他眼皮微抬,看苏预,像看猫儿狗儿打架似的,嘴角还挂着笑。
沈绣在心里将这问话过了几遍,晓得督公是在给他下绊子。若此刻他回不是,那或许她过不了几日就会被送进宫里。从前想的顶了天也不过是在王府安乐堂做个良医
良医,明朝藩王的王府内设立安乐堂,有俸禄,在内行医的称为”良医“,是职务名称。明朝李时珍也曾担任过良医。
,如今一入宫门深似海,阿惜怎么办?
但若此刻他回是,就是有违圣意。按本朝律例,采买太监、镇守太监这类大宦官是皇帝三千里外亲臣,当真拒绝了,谁知道督公又会怎么待他,待春熙堂?
她又去看苏预,见他果然面露难色,索性心一横,又打算强出头一回,就在后头开口。
“谢督公赏识,督公的恩情,沈氏没齿难忘。只是沈氏幼失怙恃,携幼妹乞食乡里,做些采买药材的生意,已多年未碰医书。如今方才重拾,实在不敢拿宫中贵体造次。”
堂上太监听了,又笑。沈绣松了口气,却见苏预双眉仍旧紧蹙,又疑惑自己方才话里那句话说错,明明进退得宜啊。
“沈氏机敏,咱家喜欢。来,这翡翠玉扳指赏了你。这可是御用之物。” 督公说着就把拇指上的扳指卸下去,身旁火者慌忙托着漆盘,把扳指端正放在红绒布上,端到沈绣面前。
“晓得这扳指是怎么来的?” 督公看沈绣目光追随那浓绿的颜色,眼里有好奇,就缓缓道。
“三十年前,三宝太监马哈只
郑和,原姓马,云南人。成祖朱棣时期进宫,后因曾去过麦加,被回教信仰的人称为“哈只”(意即“朝圣者”)。
下西洋时带回来的。那时候海禁未出,天子的船,能通行四海。”

沈绣又行一礼,那漆盘就交给下人收了回去。旁边金绽要吱声,又不敢吱声,只能愁眉苦脸杵在那。督公看见了,也没理他,目光落在极渺远的地方。
“如今不一样了。两浙与福广的盐田去海几千里,杳无人烟。”
堂上再也没人敢说话。这是掉脑袋的妄语,就由太监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是他嫌自己命长了,还是在试探其他人?没谁敢问。独金绽扯了扯督公的袖角,眉毛弯成八字。
“督公,别说啦。”
督公这才低头笑,把手揣进袖笼里,像只懒惰的猫。
“咱家累了,说的都是胡话。今天就到这儿吧。咱们家儿去。
北京方言,“家儿去”,即回家。
”
沈绣目送督公起身,身边立即有十几号人随之而动,搀扶的搀扶,拎东西的拎东西。而恰在此时,院外又喧嚷起来。众人回头看,看见的是颜文训,穿着绯色官袍,走动时袖子哗啦哗啦响。走到中堂,还气喘吁吁。举目四顾,笑声震得房梁都抖。
“可巧,今儿个都在。那本官便把这案子讲个明白。”
说罢,他就抬手,院外立刻跑进来两个兵,铺展开白麻粗布,赫然两只血淋淋的公鸡,都被抹了脖子,躺在麻布中间。还有些鬼画符似的文字在上面密密麻麻,形状可怖。
苏预只瞧了一眼,就转身去吩咐:“给颜大人看茶。”
颜文训挥手:“别搞那些虚的,我不喝茶!” 又指金绽:“你,给我下来!”
督公眉毛抬了抬,示意金绽不动。而那被叫了名字的,此时却面色铁青,站在那双腿直抖。
“打狗也要看主人。颜大人,织造府的人,无凭无据就想拿,是将我阮阿措视作什么。”
颜文训笑,把袖子捋起来,指着那两只鸡。
“今早我派人去了趟城郊,恰碰见有人以压胜之法驱邪。那做法事的巫祝,庄子里称她’断指仙姑’。我差人去寻,不料那仙姑没跑,好端端地坐在院里,等着官府来拿。人已审过了,原是北曲里唱扬州调子的,诨名如意仙。” 他面露得意:“正是这位金公公的骈头。”
金绽瞳仁瞬间睁大了。颜文训说得直接,令四周品级低的侍者们也哗然。织造府里的侍从也大多是阉宦,“骈头”二字不仅是在打金绽的脸,也在扇他们耳刮子,阉宦与女人搞在一起,是断不能提的丑事。
“我瞧过了那仙姑的断指,创口尚未好完全,最多,不过三天。三天前呐,这位仙姑在何处,金公公不会不晓得吧。”
金绽嘴唇颤动,良久,才说出一句。
“她人在何处。”
颜文训眼眉垂下去,原本高扬的情绪也陡然消失。
“我们刚将人放出来,转头,就投井死了。”
金绽顿时捂住脑袋,蹲下去,不顾众目睽睽,哭嚎着嘶吼、打滚。
如意啊,我的如意啊。
督公也不说话。他神情悲悯,看着在地上打滚的金绽,像瞧着很久远之前的某个人。但这悲悯的展露不过瞬息,他就抬头看向颜文训。
“颜大人,平日里我对这孩子疏于管教,抽多了叶子烟,疯疯癫癫。他断不认识什么如意,过去三日,也未曾出过织造府的门。”
颜文训闻言,立刻会意。这是织造府的退让,表示不再追究此事,也威胁他不能再把摊子闹大,让督公难做。
但纵使听懂了这话里的话,颜文训也只是哼了一声。
“督公此番,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