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考上公务员之前，顾秉舟对未来的想象是美好的。

在大学自己就是党员，又兼着学生会副主席，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友林朝朝。

林朝朝是学舞蹈教育的，是出了名的“条子正”，身材是没得说，笑起来两个酒窝浅浅的，多少男生天天守在女生宿舍楼底下，想方设法给她塞电话号码。但最后还是顾秉舟追到了林朝朝。

用同学们的话说，他们俩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只有顾秉舟知道，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大三的时候，顾秉舟去了林朝朝家，林母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点顾秉舟：“小顾啊，我们就一个闺女，我和你叔叔从小捧在手板心里长大的，你不是本地人，我们也不想让她远嫁。如果你真的喜欢朝朝呢，在我们这有个稳定工作，置个房子，要是可以呢，我们也就放心了。”

这番话如果放到现在，顾秉舟一定会重新审视一番，可是当时自己太喜欢林朝朝了，当场就表态：“阿姨，我按您说的做，我对朝朝是真心的，您就看我的行动吧。”

顾秉舟没有食言，回到学校之后，他拼命地刷题学习，终于在毕业那年收到了陆县文化局的录取通知。

父母也非常支持顾秉舟，拿出了五万块钱，让顾秉舟置了一套房子。

如果一切按照顾秉舟既定的路线走下去，将来自己会和林朝朝结婚，会有孩子，或许就这样平淡地在陆县终老，度过一生。

但是顾秉舟没有想到的是，他遇到的领导是陆一军。

陆一军是陆县出了名的“三花”，花钱、花酒、花姑娘样样俱全。仗着亲哥哥陆一平是县政协主席，在陆县可以说是嚣张跋扈。

陆一军曾经酒后放出话来：“在陆县，除了四大班子一把手，就是县委常委，老子也一个不尿。”

横不横？就是这么横。

而新入职，既不是本地人，也没有关系的顾秉舟，就成了陆一军最好的跟班人选。

在陆一军看来，顾秉舟这样的人无依无靠，最适合为自己所用。他不怕自己的脏事被顾秉舟知道，万一有什么事，随时也可以把顾秉舟抛出去替自己顶雷，而自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顾秉舟的噩梦就这样开始了。

一年来，顾秉舟可以说逆来顺受，唯恐触怒了陆一军。但是陆一军对他的折磨从没有减轻半分，经常半夜喝了酒让顾秉舟开车去接送他。

一年下来，顾秉舟的健康受到了严重的损害。不仅脸上的血色褪去了，眼圈也显出隐隐的乌青来。

最要命的是，林朝朝受不了自己的男朋友像个隐形人一样，每天见不上面不说，连短信有时候都不能及时回复。最终选择了和顾秉舟摊牌。

顾秉舟一辈子都记得那天。

“秉舟，我们分手吧。我不想这样下去了，一年了，我们在一个城市里，见面的次数连两只手都数的过来。我觉得这太可怕了，以后结婚了，我是不是还是要这样继续等下去，我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

林朝朝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平淡，面色如霜。但在顾秉舟听来不亚于晴天霹雳。

“朝朝，我每天这么累，不就是为了咱们以后能生活好一点，我也很煎熬。我自从工作以来，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踩我的吗？我买房子，拼了命地工作，不就是想给我们一个未来，让我们有个家吗？”顾秉舟死死咬着嘴唇。

林朝朝却哭了起来：“你不要自我感动了好不好，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我就是想让你多陪陪我，能多见见你，你都做不到。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顾秉舟觉得自己胸口堵得发痛：“朝朝，从考编，到买房子，哪一件事不是按你妈说的在做，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做的这一切吗？”

“你不要再把你的苦难转嫁在我身上了，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要什么？你以为你不买房子我就没地方住吗？你从来不关心我！”林朝朝大喊道，眼泪已经把她的眼线晕湿一片。

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顾秉舟的心，这一年来，自己的忍辱负重好像一瞬间被扫进垃圾堆。

自己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她吗？

顾秉舟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天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记得一直在下雨，自己在路边坐了很久，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即便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回想起那一天，顾秉舟心里还是会泛起无法抑制的恨意。

林朝朝有错吗？也许她错在不能理解自己，但绝不是主要错误。

最错的就是陆一军，就是因为他，自己的生活才会变成今天这个鬼样子，这一切陆一军应该付出代价！

“叮铃——”手机铃声把顾秉舟拉回现实。

是局办公室主任杜红河打来的电话。

“秉舟，赶紧去开车，陆局长五分钟之后要出去，快点。”

还没等顾秉舟问什么事，杜红河就挂断了电话。

顾秉舟三口两口扒完了面条，对面的谢清辉投来同情的眼神。

顾秉舟顾不上谢清辉了，扔下面碗就往单位院里跑。

刚打着车，陆一军就一屁股跳进了后排：“赶快，去县图书馆。”

顾秉舟一脚油门，捷达车发动机爆发一阵共鸣，车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冲了出去。

在路上，陆一军显得焦虑不安，一直在打电话。

“王总，不就是一点租金吗？至于弄得书记都知道吗？……你知不知道破坏国家财产是违法的……喂？喂！”

对面显然不买陆一军的账，还没等陆一军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笛所长，我早就让你们对他们那个姓王的老板采取措施，你们公安不保护国家财产吗？现在区委胡书记就在图书馆，你们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通过这两通电话，顾秉舟基本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陆一军去年好大喜功，租用企业老板王常海的房子，弄成了县图书馆。每年租金8万，其中一半都变成回扣进了陆一军自己的腰包。结果刚过一年，就付不起租金了，王常海把状告到了县委书记胡灵峰那去。

要说顾秉舟是怎么知道陆一军吃回扣的，是因为所有的票据报销，陆一军都要求顾秉舟在每一页上都签上名字。

而王常海看顾秉舟年轻，提醒了他一句：“小伙子，我提醒你一下，不是自己经手的钱，不要轻易签字。”

顾秉舟这才明白，陆一军是想让自己给他背黑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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