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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不准镇北王的心思。
究竟是担忧儿子太过出彩,引发朝廷的注意,牵扯出幼女离开凉州一事,让镇北王府被降罪。
还是对朝廷失望,不愿再出头,让儿孙们守成,消磨完皇恩再归于平凡?
镇北王沉默良久,作揖道:“皇上做主吧。”
靖安帝心里有了底,镇北王找回女儿,女儿嫁入高门,自然不会让儿孙籍籍无名。只有儿孙建功立业,才能更好的守护女儿。
每个君主的卧榻之侧,都容不下他人酣睡。
他不昏庸无道,信任镇北王府世代忠良,但一个有软肋的功臣悍将,终归让人更放心一点。
“既然如此,那微臣有一事要禀奏。”镇北王从袖子里掏出两本奏疏,呈递给靖安帝。
靖安帝心中疑惑,拿起奏疏翻看。奏疏里的内容是请他重新下旨册封夏语恩为郡主,他们愿意用功绩来换。
末位处,哐哐哐盖了三个印章,赫然是镇北王的三个儿子的印章。
靖安帝:“……”
他合上奏疏,抬眸看向镇北王。
“皇上要封赏,我们这个请求,应该不过分吧?”镇北王扯着唇角,拿靖安帝套近乎的话,堵了回来:“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微臣若是客气的话,未免太过生疏了。”
他们父子四人商量过,必定要让蛮蛮风风光光的认祖归宗。
靖安帝:“……”你倒是真敢攀亲戚。
他翻开另一本,上头罗列着沈夫人偷拐夏语恩的罪状,以及这段时间以来,沈夫人对夏语恩的迫害。
靖安帝两根手指点着奏疏:“这是何意?”
“皇上治承恩侯府的罪,应该要张榜告示大周百姓吧?”镇北王眉眼透出锋芒,冷声说道:“这些罪状全都写上去,让世人知道,蛮蛮与人私奔的谣言,全是侯府所为。”
靖安帝难以费解:“百姓们都知道此事是谣言。”
“蛮蛮的身份不一般,侯府被治罪,她不必承担罪名,反而还声势浩大的认祖归宗。难免会有不知内情的人指责她忘恩负义,不曾为侯府求情。”
镇北王挑了一下眉:“皇上应该也不愿见家人被人非议吧?”
靖安帝:“……”他可以断了这一门亲,将人叉出去吧?
细想一下,靖安帝又觉得十分在理,便合上了奏疏。
“朕恩准了。”
镇北王这会倒是真心实意的谢恩。
君臣二人就北境一事,商谈了一番。
镇北王退下。
曹公公进来禀报:“皇上,国公爷已经到了。”顿了顿,又说:“贵妃娘娘与誉王也来了。”
靖安帝眼底一片阴翳,“传国丈进来。”
曹公公领命,去殿外请国公爷进殿。
国公爷进殿,屈膝跪在地上请罪:“皇上……”
靖安帝抬手打断国公爷的话:“国丈,沈文贤罪恶滔天,赵珏与他牵扯甚深,并非是清白之身。”
国公爷在听到承恩侯被定罪的时候,便已经猜测到了。赵珏为了爵位,与承恩侯来往密切,怎么可能会置身事外?
在曹公公传他入宫时,便确定了心里的猜测。
“你即是元荣的父亲,也是朕的恩人。此次朕便网开一面,不治他的罪。”靖安帝意味深长地说道:“国公府的兴衰,你不能指靠一个人维系。再大的恩德,朕也不能次次容情。”
国公爷听懂靖安帝话里的意思,此次靖安帝饶了二房,便是抵了恩德了。若是下次再犯错,不会再讲任何情面。
“老臣叩谢圣恩。”国公爷磕了一个头,声音苍老地说道:“老臣定会好好管束不肖子孙。”
第195章 夺权
靖安帝亲自将国公爷搀扶起来:“你的嫡长子心无远志,嫡次子不堪重用,国公府交在他们手里,难以长盛。至于你嫡出的孙辈……”
他摇一摇头,叹道:“可惜了,你最有本事的子嗣,生在了庶出。”
这句话直指国公爷的要害,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靖安帝语重心长地说道:“国丈,你还是早些做打算。”
国公爷点了点头:“老臣早已有了打算。”
他心情沉重的从大殿内出来,便看到凌贵妃与誉王跪在殿门前。
国公爷收回视线,缓缓地步下阶梯。
原来觉得走起来很轻松的台阶,如今走起来却觉得格外费力。
跪在殿门前的凌贵妃瞧见国公爷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越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皇上对国公爷都不再讲情面,那他们母子恐怕不能再利用元荣皇后的旧情,逃过这一劫了。
凌贵妃脸色发白,攥紧手里的帕子,想让内侍再去传话,可想到如今的情势,压下了这个念头。
半个时辰后,凌贵妃双腿没了知觉,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殿内传来动静。
她打起精神望去,只见曹公公走了出来。
曹公公说:“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凌贵妃松了一日气,只要皇上肯召见他们母子就好。
她慌忙让宫婢搀扶她起来,双腿又疼又麻木,她几乎软倒在地上,整个身子靠在宫婢身上,堪堪稳住身形。
凌贵妃无法站直双腿,忍着疼痛对誉王说道:“璟儿,快些起来去觐见你的父皇。”
曹公公继续说:“娘娘,皇上只见您一个人。”
凌贵妃一怔,脑海里闪过无数思绪,惴惴难安地进殿。
她看见靖安帝端坐在龙椅里,昏暗的光影笼罩着他,只隐约看到他的面部轮廓。
推开搀扶她的宫婢,凌贵妃屈膝跪在地上:“皇上,臣妾来向您请罪。”
靖安帝眸光深沉地看向凌贵妃,她的脸色苍白,眼底含着泪花,忐忑不定地跪在下方。
此次不仅腕间戴着血玉镯,就连颈上、头上都戴着与元荣皇后一样的首饰。
这些首饰都不是逾制的,元荣皇后很珍惜这一段姐妹之情,逢年过节的时候,便会送一些个首饰给凌贵妃。
凌贵妃等了半晌,没等到靖安帝开日,一颗心沉入谷底。
自从沈老夫人告发承恩侯,他们母子便关注这边的动静,只要承恩侯有一个儿子没死,便不会供出誉王。
承恩侯夫妻被定罪,将要受凌迟的刑罚,其他受到牵连的人,十六岁以上皆要问斩。
他们这一支,嫡出只有沈少恒与沈少白活着。
凌贵妃猜到承恩侯不会供出誉王,但是案子牵涉深广,誉王将证据销毁得再彻底,恐怕还是会留下蛛丝马迹。
与其被皇上降罪,倒不如先一步来请罪。
他们是君臣,同样也是父子。
“皇上,璟儿有负师傅的教导,没能为您分忧,反而给您添乱,险些酿造成大祸。”凌贵妃泪水涟涟地说道:“臣妾这个做母妃的也有错,未能好好保护他。”
话说到这里,凌贵妃泪水滚落下来:“他原来那么乖,那么听话,都怪臣妾无用,冬猎的时候,未能守护好他,让他险些丧命。”
“他全身都是血,没有一处是好的,只剩下一日气了。太医说若是再迟去一步,那便回天乏术。若是在他执意要去给皇上猎一只银狐的时候,臣妾拦下了他,他也不会遭此大祸,都怨臣妾。”
凌贵妃泣不成声:“臣妾心里愧疚,对他纵容了一些,没能做个严厉的母妃,才让他走上了歧途。”
靖安帝不禁想到璟儿十岁那一年冬猎,在皇家圈起来的猎场失踪,再次找到的时候,整个人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地躺在山洞里。
做父亲的看到儿子如此惨状,自然是心疼的。
他亲自上前去抱璟儿,璟儿却十分抗拒。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璟儿都不愿意走出宫殿,师傅也不愿见,性子变得沉郁,再也不似以往那般安静乖巧。
再次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已经十三岁了,性子稍稍开朗了一些。
靖安帝想到这里,意识到他对这个儿子太过疏忽了。
“誉王身为臣子,未能尽忠,朕是君,该治他的罪。”靖安帝沉声说道:“他身为人子,朕身为他的父亲,他不做忠君之事,不为朕着想,不为大周的江山着想,是为不孝,自当要罚。”
凌贵妃心凉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