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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北冥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取暖，云倾染静静看了一会儿雪，忽然道：“二十二年冬季，陆家被押送进京，那日也是下着雪。”

云倾染有些伤怀，最令她无力的是，这件事到最后哪怕已经大白，可她依旧没有办法平冤。要怎么向世人掀开这一道赤裸裸的疤痕，将爹娘的事展于人群供人议论，又怎么能让旁人知晓，军营之中居然有将领受权利蒙蔽与外族勾结？这件事最好的结果，只能往事埋于往年。

墨北冥低头看着她。

云倾染沉默了一会，接着说：“二十三年春，我在湖心小筑遇见你。”

往事浮现于眼前，谨慎小心的云倾染，骄傲矜贵的谢二公子，谁都没想到，两年后的二人会坐在屋檐下一同看雪。

“围场救驾立功、入锦衣卫、与各大世家周旋……”

云倾染轻缓细说着，墨北冥静静聆听，两年时光如白驹过隙般，三言两语间竟然已过大半，正说到肃北，忽然瞧见雪地里董九匆匆忙忙走来，很快到跟前：“姑娘，燕京有客到。”

云倾染直起身子，目色有疑：“燕京有客？”

董九道：“姑娘跟公子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云倾染站起身，墨北冥说：“我跟你一块去。”

二人朝前厅走去，到厅门时抖了抖身上的雪，云倾染率先跨进门去，厅内的椅子上坐着人，听到动静朝她看来。

云倾染瞧清来人样貌，顿时喜不自胜：“胡伯伯——”

胡荣穿着件藏蓝色的布袄，久经官场下威色自显，见到云倾染时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云倾染迎上去：“天寒地冻的您怎么来了？”

胡荣也是一脸笑容道：“肃北打了大胜仗，又逢年关，我过来看看你。”

云倾染道：“胡伯伯一切安好？”

胡荣笑说：“安好，一切安好，听到你打了胜仗更安好了。”

云倾染正要回话，却见胡荣往后退一步，正色道：“云倾染接旨！”

云倾染神色一凝，与墨北冥跪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倾染大破羌胡，战功卓越，有功于国，实乃朝廷之栋梁，朕当嘉奖英勇之士，今赐封云倾染为定北王，享亲王之俸，兼治此地，安靖四方，愿陆氏子孙后代，恪守王道，承袭先志，恭敬朝廷，忠诚国家。钦此！”

胡荣铿锵有力的话音穿透此间，远远荡向外去。

云倾染面露震色，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垂手上前：“云倾染接旨！”

胡荣将圣旨递给她，将人扶起，安抚拍了拍云倾染肩膀，说：“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

云倾染沉默望向那道圣旨，说：“他也觉得陆家罪不至满门。”

胡荣没说话，当年的事已难以理顺评判。但此番大战肃北全胜，这般战绩放眼靖国难以有人可比，依照赏罚，云倾染已是帅，又往哪再赏？

“皇上的意思是，肃北五城地域辽阔，便作为封地，日后境内文武官员皆由你管制。”

云倾染想了想，说：“是要推行新策了吗？”

胡荣道：“过了年便正式推行，有你先例在此，新策推行起来容易得多，各地书院已经开始陆续接收女子入学堂，以后女子识文断字一事，便不会再拘泥于大户人家才有，这是个新气象，也是个好景象。”

云倾染点点头，三人跨出厅去，门外董九已经带头磕下去：“见过定北王！”

云倾染沿着看去，左右廊下呼啦啦跪了十几人，有梅园的也有跟随胡荣前来的。

雪花纷飞，狂风呼啸，云倾染身姿如松，目光平静间隐隐露着锋芒，她目光看向更远处，雪花仿若不见，天空更是一片湛蓝，墨北冥站在她身侧，云倾染沉吟着，缓缓说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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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番外1 流水记

离除夕只有两三天，二十七日早，云倾染一行人出发回定安城，陆府早已被打扫得干净，云倾染扶着胡荣进门，他望着牌匾一时生出诸多感慨，最后只道：“这匾得换了。”

三人入内，胡荣说：“赶了两天的路，实在乏了，我先去歇着。”

云倾染点头，命董九安排客房：“西苑东边第一间。”

那是胡荣以前常住的厢房，窗外不是院墙，推开便能看到夜色。

董九领着人过去。

近卫来禀说已经备好饭菜，西苑厢房也送了一份去，云倾染与墨北冥穿过雪花，刚到檐下，只听到里面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

二人对视一眼，跨进厅去，桌子上布满精致的菜肴，依次从左到右坐着程瑶、杜如风、江运南三人，一见着他二人，程瑶开腔道：“哟哟哟王爷回来了——”

云倾染倏然一笑，走过去就要坐下，程瑶伸手阻止：“想坐？喏——”

她示意云倾染看桌上：“三杯酒，先自罚。”

云倾染表情存疑：“好端端的我为何自罚？”

程瑶道：“要我明说？你在边境——”

“喝喝喝！”云倾染打住她的话，举起酒杯一口气喝了三，这才得以坐下，说：“你们三来我家怎么比我还快？”

墨北冥拿空碗盛着素菜，云倾染自个儿又倒了杯酒，听到程瑶说：“就他那矫情劲，你们两个坐马车肯定没有我们快。”

云倾染刚拿筷子，墨北冥就将碗推了过来，云倾染看着笑了笑，说：“你们三个皮糙肉厚，淋点雪也无妨。”

程瑶哼了声，懒得反驳，五个人围着桌炉开始吃饭，还未至除夕，城中已经有人开始燃放烟花，几人喝了几壶，听到动静时皆朝窗外看去，杜如风叹道：“这个年啊——”

坐在他身旁的江运南说：“今年是个好年。”

几人到最后喝到最后都上头了，云倾染今日喝得也不少，墨北冥安排好厢房，程瑶还攀着云倾染：“我说你……你跑什么——来再喝——”

她要拽云倾染进屋去，一下没拉动，被墨北冥一脚踢进门去关上。

隔了两个院子，墨北冥将人背上，云倾染未醉到意识不清醒，搂紧了人，府内的近卫眼观鼻鼻观心装看不见。

云倾染趴在肩头，这一段路令人轻快极了，她笑了一声，墨北冥说：“下回不许同她喝酒了。”

云倾染说：“你现在连我喝酒都要管了。”

“要管，要不然你二人非喝到天亮，我一个人睡不好觉。”

云倾染没遮没拦道：“原来是要抱着我才好睡么。”

“你说呢？”墨北冥反问她。

很快便到了园子，下人已经收拾妥当，就连地火也烧着，墨北冥放下人，脱了披风，回头时云倾染已经歪在了床榻上。

他走过去，给她脱了鞋袜，又脱去外袍，将人裹入被中，云倾染忽然道：“你想家吗？”

墨北冥坐在床旁，灯光给他的面庞镀上温暖的光，在夜下看来显得柔和，墨北冥说：“家？你在这里，这里就是家。”

云倾染看着他。

墨北冥又道：“我想念大哥，想念大嫂与安儿，偶尔也想起燕京的朋友，很多东西我都能舍弃，因为他们都有了自己以后要走的人生。而我以后的人生，只想赚很多很多的银子，跟你一起走完这一生。”

云倾染喝了酒头脑也热，说：“你这样子可真像个小媳妇——”

墨北冥看她困意涌现，拉起被褥，说：“睡吧。”

今年是个安稳年，大雪纷飞里，三个人坐在桌旁吃着年夜饭，说着无关紧要的趣事，十五过后，胡荣要动身返回燕京。

云倾染送走人后邬炬登门，邬炬主动请辞主将一职，云倾染也并未推拒，笑着允了，二人在书房谈了许久的话，最后出来时竟是难得的轻松。

很快便是二月，冰雪有了消融迹象，春天慢慢到来，书院接受女子入学的消息早在年时就传遍了，地方兴起了学堂热，云倾染自从处理起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务后，军务基本上不过问了，三月春后某日，云倾染处理了一堆公事，回到府中时墨北冥正在看燕京来信。

或许是看得有些专注了，她走近身边时才察觉，抬起头，朝她道：“大哥来信了。”

墨北冥语气中带着轻快，显然收到这封信很开心，云倾染解着外衣，说：“说了什么？”

“说了许多，说最近家中的事，沁园的白莲快开了，还有安儿已经能稳当站起着了。”

云倾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