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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逝者已逝，你不要执念太深才好。”

这一刻，他不是作为君主在对自己的臣子说话。

而是身为霍父同生共死过的兄弟，以一个长辈在对迷途不返的晚辈劝言。

金耀霆喉间发涩：“……是。”

皇帝摆摆手：“去吧。”

走出皇宫，日头已高。

金耀霆驾马离开，回到霍府就看见几个家丁正在把府邸里挂着的红幔一条条拆下。

他眸色一沉：“谁让你们拆的？！”

家丁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本来这些是为了楚深深的生辰准备的，现在人不在了，他们怕金耀霆看了伤心才商量拆下，怎么反倒惹怒了他？

家丁心中腹诽，正犹豫着怎么开口，却听金耀霆说：“重新挂回去，将之前买来的喜字喜烛都布置好。”6

家丁不解：“将军，那些……都是成婚时用的啊。”

金耀霆淡淡略过他：“今晚我成婚。”

说完，他径直走进房中。

家丁在原地愣了好久，猛然瞪大眼睛。

将军……要和已故的孟小姐成婚？！

将军疯了！

金耀霆浑然不知家丁的心想，走进房中，他坐到榻边，静静的看着楚深深。

他曾经很多次在楚深深病重昏睡时去悄悄看过她。

她就像现在这样，闭着眼睛，面色苍白。

但也不一样，因为她时不时会皱起眉，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不好的场景。

那时，他就会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抚平她紧皱的眉头。

他舍不得看她皱眉。

可许多时候，她的皱眉是因为他。

金耀霆十指扣住楚深深已然僵硬不能动的手指：“阿萤，这次，你真的是我的妻子了。”

家丁们都觉得金耀霆疯了，但他的命令没人不敢服从。

半个下午，整个霍府张灯结彩，十里红妆。

长安城没人不知道金耀霆要成婚了，但他们都在好奇，他要和谁成婚？

傍晚，皇帝的旨意到了。

金耀霆一席大红喜装，跪在府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丞相之女楚深深，娴熟大方，温良敦厚，朕躬闻之甚悦。今将军金耀霆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楚深深待宇闺中，与霍将军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楚深深许配金耀霆。钦此——”

太监念完圣旨，将其交给金耀霆。

周围围观的百姓一阵安静，而后议论声四起。

无一不说金耀霆是疯魔了，竟然娶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

可金耀霆置若罔闻。

今日是他和阿萤大喜的日子，他想，她一定不愿见血。

然而就在这时，长街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百姓如惊弓之鸟四处散开，霍府门前瞬间腾出一片空地。

来人正是谷肃的父亲，谷尚书。

他带着大批人马，一柄长剑直直指向金耀霆。

“金耀霆，你断我儿一条手臂，又取他性命，皇帝不为我作主，今日我就要为我儿讨回公道！”

第14章

听到动静，金耀霆手下将士立刻全副武装，站在金耀霆身后，随时准备与对方浴血奋战。

金耀霆却无动于衷。

他看着手中刚接过的圣旨，漆黑的双眸一点点变得阴翳。

寂静中，只听他冷漠的声音：“现在滚，我可以多留你几日。”

谷尚书被他的狂傲气的顿时暴怒。

“金耀霆！别以为没人能把你怎么样，今日我非要为我儿报仇，取你项上人头！”他高举利剑，“给我杀！”

金耀霆眼底闪过抹暗色，抬手接过副将递来的剑，直接刺穿一人的心口。

他利落拔出剑，血顺着火红色的剑刃往地下砸，闪过的血光映在他的眼眸里，看上去就像是他的双眼变得猩红。

“我说了……滚！”

他一手攥着圣旨，腾空而起，当胸一脚将谷尚书从马上踹了下去。

擒贼先擒王。

谷尚书带来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主子就被金耀霆踩在了脚下。

金耀霆居高临下地冷冷睨着谷尚书，锋利的剑刃就抵在他的脖颈上：“我问你，谷肃对楚深深的所作所为，你知晓吗？”3

谷尚书只要动一下，那剑就会刺进他的喉咙。

他恶狠狠地盯着金耀霆，怒骂：“她活该！她身有婚约还和你这等废物厮混一处，若不是因为她是丞相之女，这长安城里都没人……啊——”

金耀霆剑锋一转，狠狠刺穿他的掌心。

“这一剑，是你儿子欠阿萤的，我昨日没向他讨这笔账，你急着送上门来，那就你来为你儿子赎这个罪！”

谷尚书面上血色仅褪，凄厉的嚎叫声回荡在整个长安街。

他破口大骂：“金耀霆！你敢杀我！我是尚书，我是皇上亲封的尚书！”

“尚书？”金耀霆冷笑，“丞相我都杀了，你一个尚书算什么？你以为为何我屠灭丞相府皇上都不曾赐罪，只是因为我战功赫赫？”

谷尚书愣住，双眼一点点瞪大。

金耀霆转动剑柄，剑刃在尚书的掌心转圈，剜去一圈血肉。

同时他蹲下身，在尚书的耳边压低声音：“皇上早知道你和丞相的叛逆之心，让我除了你们，今日我大喜，本想多留你两日活头，是你自己不要命。”

“你就陪着你那混账儿子，到地底下去，一同向我的阿萤赔罪吧。”

话落，金耀霆站起身，长剑一抬一落，准确无误地刺穿了谷尚书的心脏。

谷尚书惊惧地盯着金耀霆，似乎还想说什么。

可再来不及发出一个音节，他的手就重重落下，彻底咽了气。

金耀霆没多看他一眼，拔出沾满鲜血的剑，冷冷看向谷尚书带来的一众人马：“还有谁想死？”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也没想到这场讨伐结束的这么快。

而眼前的男人一身红衣，沾着血的脸神情阴鸷，活像从地狱走出来的阎王。

一阵刀剑落地的哐当声，众人全都跪下：“请……请将军饶命！”

金耀霆目光轻蔑，转身吩咐自己的将士：“全都押到大理寺去。”

“是！”

突然，霍府内传来一道巨大的爆炸声。

“轰——”

东厢房火舌肆虐，金耀霆狠狠一震，抬脚就冲了进去。

阿萤……他的阿萤还在里面！

第15章

金耀霆就要冲进那烈火之中，然而下一秒，霍府内几处厢房接连爆炸。

巨大的火浪将金耀霆掀飞了出去。

他重重砸在地上，眼前一阵晕眩恍惚。

火势瞬间将整个霍府都包围了起来，家丁们争先恐后地往外逃。

可金耀霆咬着牙强撑着站起身，又要往里走。

“将军！您不能去！”

他的副将苍慎死死拉住他：“里面烧起来了，说不定还有火药，您进去就是送死！”

金耀霆赤红了眼：“放开我！阿萤还在里面，我要去救她！”

话没说完，虚空中又一声爆炸响彻天际。

金耀霆眼看着火焰吞噬一切，陡然无力的跪倒在地。

来不及了……

他茫然的攥紧手中的圣旨，清澈的泪水从他沾满血迹和灰尘的脸上流淌而下。

“阿萤——”

这一声凄厉的嘶喊让在场所有人身躯一震。

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从无败绩的将军，此时深深弯下腰，抱着与楚深深相联的仅存的一纸婚书，痛苦流泪。

没有人敢上前劝慰他。

他们不忍的别开眼，沉默无声。6

这场火整整烧了一夜。

谷尚书手下的人坦白了一切，从一开始，谷尚书就做好了失败的打算，他猜到自己杀不掉金耀霆，于是派人潜入霍府安放火药。

杀不了金耀霆，就毁了他最在乎的人，哪怕那只是一具尸体。

金耀霆听完，当场将谷尚书的尸体大卸八块，让人给剁成了血泥。

这样他还觉得不够，又想让人去把谷肃的尸体也带来继续折磨。

苍慎拦住他，用给楚深深积德的借口阻止了他疯狂的报复。

火灭后，除了几个没能逃出来的家丁，将士从东厢房抬出了一具烧的面目全非的骸骨。

骸骨上唯一能证明楚深深身份的，是粘着的几缕红碎布——

那是金耀霆接旨前，亲自给楚深深换上的喜服。

金耀霆静静地看着躺在院子中间的那具骸骨，没有再留下一滴泪。

他的眼泪早已哭干了。

他跪到地上，颤抖的伸出手，却又停在半空，不敢落下去触碰楚深深一下。

生怕这一碰之后，她就会碎掉，消失的更彻底。

将士们和家丁们无声的收拾着霍府的残骸，不约而同的绕开两人，不去打扰他们最后的相处和告别。

可直到夜幕再次降临，金耀霆都没有起身。

苍慎忍不住上前低声劝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