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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祁墨微蹙着眉，犹豫片刻，却问出另一个问题：“是不想让给她？还是单纯你想要？”

　　姜荼思考一会，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只说：“有什么区别吗？”

　　陆祁墨了然地低头微笑，似乎笑自己问了个蠢话，松开她：“那就听我的。”

　　姜荼随着陆祁墨走进宴会厅，通过一小段玄关，才来到正厅，离几步远就听到里面两三个人在交谈，走近一看却发现足足站了十几个人，最中间说话的是尚一祁和一高一矮两个脸熟的商界人士。他们并没有因刚进来的两个年轻人中断聊天，视而不见。

　　但是尚一祁身后的王樱眼尖地看到他们，假惺惺微笑冲他们摆了下手，不动声色地指了指陈爸爸旁边的空位，示意他们站到那边。

　　姜荼始终紧跟陆祁墨身后，中途虚虚转头看向人群中央，忽然与尚一祁投过来的眼神短暂相撞，赶快闪过去。

　　尚一祁与她想象中的差别不大，他很高，大概陆祁墨就是遗传了他的身高，不过发福后看着壮很多，头发灰白一片，国字脸上纵横几道皱纹沟壑，堆叠出些许威严来，下垂的眼皮搭在那双并不太对称的眼睛上，却遮不住藏在里面的锐利又难以揣测的神，与他周身散出来的鹰隼一般的气场相得益彰。

　　尚一祁一阵爽朗笑声后结束了闲聊，说移步旁边餐厅，虽说今天是家里人聚餐，但强烈邀请那一高一矮两位大佬留下。

　　到餐厅里就只剩下十个人左右了，尚一祁先落在主座，一左一右安排那两位大佬坐在自己身边，随后突然地，他隔着老远指了下陆祁墨：“你过来。”手随意一摆，示意他挨着那位高个子坐。

　　陆祁墨过去之前微微转头看了眼姜荼，似是有话说，却只是眼神交代她跟着陈爸爸就好。

　　尚一祁给陆祁墨介绍：“这是盛远的陆总，那位是高总，你跟人多学习。”随后对陆祁墨的身份简单一笔带过：“公司的年轻人。”

　　陈爸爸朝姜荼微笑递了个眼神，意思这是老尚在提拔他，可姜荼隔着半张桌子看过去，却在她丈夫脸上看不出丝毫被提拔被重用的喜悦，反倒是有些反常，他不等别人动筷先吃了多半份据说附近农家产的粗粮，狼吞虎咽，像是上战场前的最后一顿。

　　很快，她就明白了陆祁墨为何这样了，菜陆续齐了后，尚一祁解释他的病不能喝酒，让服务员放了三瓶茅台在陆祁墨旁边，说：“这位年轻人替我。”

　　几乎立刻，姜荼挺直了腰想劝阻，虽然陆祁墨已经断了之前的药了，但并不是能跟人陪酒拼酒的体质。可陆祁墨却朝她投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他望着他老婆片刻，小幅度摇了摇头，让她别管。

　　席间姜荼完全没有胃口，尚一祁和王樱与那两位大佬的热聊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就连大家轰然大笑的笑话也觉得索然无味，甚至刺耳，她几乎只顾着喝了几口眼前的鸡汤，眼神朝她丈夫的位置飘去，一次又一次，从不动声色到明目张胆。

　　而偌大的圆桌上，几乎只有姜荼在乎他，尚一祁只是在聊天的间隙眼神示意他倒酒敬酒，却完全不在意他脸色已经白的吓人，额头的汗也顺着脸颊滑下，仿佛他只是一个酒桌上的工具。终于当尚一祁还想再叫两瓶酒来时，姜荼忍不了了，想站起来说什么，这时王樱抢了她的话。

　　王樱玩笑着说今天有家人在，不能多喝，下次让两位老板尽兴。那一高一矮两人也喝得差不多了，摇摇晃晃离开，他们刚走，姜荼就看到陆祁墨双肘撑着桌子，把脸埋在手里，瘦削的身影一动不动。

　　但这顿饭还没有结束，尚一祁目光投向陈爸爸，笑着问他这两天玩的怎么样？陈爸爸一向是个老实的，便如实回答，说湖边的景点转了个遍了，很好。

　　“对了，青龙峡那里的项目更多，离雁栖湖很近。”尚一祁忽然看了眼陆祁墨，“明天让陆祁墨他们带你去那转转。”

　　陆祁墨脸从手掌间抬起，眸底一片红，点了点头。

　　尚一祁盯着陆祁墨脸，笑容瞬间褪去，当着所有人的面突然说：“违禁药还在吃吗？”

　　陆祁墨显然很意外，摇了摇头。

　　姜荼也一惊，原来他早知道陆祁墨在偷偷吃药，却在不知他是否已经停药的情况下让他陪酒，完全不顾他死活。姜荼难免后怕，眼前尚一祁的脸也可怖许多，却不知更残酷的在后面。

　　尚一祁饭后有喝功夫茶的习惯，也喜欢在茶室里聊工作，一般被他叫去喝茶的都有重要安排等着，今天他叫的人是陆祁墨。

　　陆祁墨撑着桌子站起来跟他走，可刚到门口，尚一祁转回头，看着姜荼，皱着眉想了半天她的名字仍叫不出，只是说：“那个谁，你也过来。”

　　整个饭局上一直很顺从的陆祁墨突然反驳，像是害怕什么一般大声说：“她不用，她不去。”

　　尚一祁瞪了他一眼：“这不是你娶的媳妇吗，也不是外人。”

　　姜荼当时还不知即将面对什么，她懵懂地跟着他们上电梯，来到套房里面的小间，这里已经布置成了茶室的模样，茶具器皿一应俱全，角落里袅袅地熏着香，窗外可见雁栖湖上最后一抹晚霞。

　　茶室里只有他们三人，尚一祁娴熟地泡着茶，他们俩坐在他对面，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空气里异常安静，尚一祁将泡好的茶一顿一顿的倒入三个小茶杯里，自己先端起一杯喝掉。

　　而后目光炯炯盯着陆祁墨酒后疲惫的醉态，冷冷说：“我就看不上你这个样子。”

　　姜荼本来伸出去要端茶的手缩了回来，心底一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变脸，可旁边的人却像早已习惯了一般一动不动。

　　“当年我不到二十岁，肠胃炎刚好，你爷爷让我跟乡绅们喝酒，我连喝了五坛，把那些老家伙都喝倒了我才去吐。”尚一祁语气鄙夷，“你看看你，几瓶酒就快要了你的命了。”

　　“你也就是运气好，那时候你爷爷里里外外五六个孩子，我得样样出类拔萃才能走到今天，倒是便宜你了。”

　　姜荼眼睛缓缓转向一侧，看到他微微垂着头，手攥着拳放在腿上，高高低低的侧脸绷得似张满弓，睫毛不受控地上下翕动。

　　尚一祁像是更不满了，语气加重：“我但凡有其他选项，但凡我能多活一阵子，都轮不到你。”

　　又不耐烦地快速交代：“后天开始你跟着一起开会，路我已经给你铺好了，你先回总部抓一年管理再慢慢过渡。不过你搞清楚，这一年我还死不了，我会盯着你，如果你再发疯，乱吃药，寻死觅活……”

　　这时陆祁墨突然打断他，转头对姜荼命令似的说：“你先出去。”

　　姜荼多少被这场面惊的缓不过来，还没回复，尚一祁驳斥：“你赶她干什么？”

　　陆祁墨不理，只是沉甸甸地看着姜荼，命令转化为温柔的哄着：“听话，你先出去一下。”

　　“不许走！”尚一祁吼了句。

　　陆祁墨忽然转向他，咬着牙质问：“你非得这样吗？非得在我妻子面前这样吗？”

　　尚一祁玩味地看着他：“怎么，你现在要脸了？这不是你自己选的老婆吗？这不是你为了跟她结婚，开始嗑违禁药的老婆吗？怕什么，都是家人？”

　　陆祁墨像被戳中了奇怪的笑点一般，突兀笑了，身体也瞬间松弛了些，两条长腿送出去，身子仰在椅子上。

　　“谁跟谁是家人？你有把我当家人吗？”陆祁墨声音低低的，却极重，“你把我扫地出门，逼着我改名换姓，有把我当成家人吗？”

　　尚一祁顿了顿：“怪就怪你偏偏遗传了那个病，疯疯癫癫。”

　　“我怎么变得疯疯癫癫的你不知道吗？”陆祁墨盯着他，“那时候他们怎么对我的，怎么对高高的，你真的不知道吗？你就算不相信我的话，家里那么多员工都没人告诉过你一次吗？”

　　尚一祁身子向后缩了缩，露出些难言之态。

　　陆祁墨稳了稳情绪，再出口时仍略带哽咽，问出于他而言也极残酷的话：“所以你眼睁睁看着他们霸凌我，对吗？”

　　尚一祁迎着他的目光，丝毫不退：“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在你哭哭啼啼的时候抱着你，哄你，给你擦干眼泪给你买糖买冰激凌再陪你睡觉吗？你为什么不反击？为什么不狠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