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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去他实在羞愧，越是想在岑菀面前表现得好一些，便越要出一些差错。很丢人的差错，连带着话都说不利落了。“不，不用，你不用过来。我……”

　　岑菀哪里听得清楚他嘟嘟囔囔的黏连在一起的这些字眼，说话间，人已经走了过来。伸手在季庭川面前，“手拿过来，我看看。”

　　岑菀的话不容置疑，季庭川只能听从。手递过去，又怕自己这样显得矫情，叫人觉得小家子气。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一下的手被岑菀拉住，微凉的指腹轻划着季庭川的指节。

　　他的指节很大，时常是旧伤叠着新伤。现在抬起来，还有几处刚刚凝结的浅浅的血痂。季庭川的手也很黑，甚至都不是他身上的那种麦色，是真的有些深色。房间里暗淡的暖黄色烛光下，被岑菀的冷白皮一衬，更是显得粗粝。

　　季庭川将所有的对比都看进了心里，那种深埋在心底的自卑感再次作祟。他快速地将手挣脱，藏在了身后，垂眸低喃：“真没事。”

　　岑菀的手没有收回，强势说道：“拿出来。”

　　“岑菀，我，我真，真的……”

　　“拿出来。”

　　季庭川哪里能犟得过，只得乖乖再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他的身子侧着，坐着都很高大一个，将一旁椅子上的花束挡得严严实实。

　　岑菀往季庭川身后瞥了一眼，也没看真切他一直撑着脖子要挡住的是个什么东西。岑菀两手捧起季庭川的手，拇指指腹再次在他凸起的指节上摩挲起来，“疼吗？”

　　“不，不疼，真的不疼。”

　　岑菀当然知道这点磕碰对季庭川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可她还是习惯性地问着，这样一只手，满是伤痕，该是受了多少次的伤才会对疼痛一点点麻木。

　　这个愣头青，果真做什么都能牵动她所有的情绪。岑菀拽了拽季庭川的手，眸色俏皮地看着他。

第189章山海可平

　　季庭川抬头看去，不解地盯着岑菀，“嗯？”

　　“闭上眼睛。”

　　他便闭上了眼睛。

　　馨甜的温热扑面而来，季庭川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抓紧自己的大腿，被岑菀放开的手也迅速地缩了回去。

　　岑菀被眼前之人不住跳动的喉结和微微有些颤意的双唇逗乐。忍着笑才从怀里取出一枚长命锁。微微躬身，胳膊圈着绕到季庭川后颈。便听他喉间咕咚的好大一声吞咽，本就笔直的背脊又往上探了几分。

　　岑菀紧抿着唇，直起腰来，“好了。”

　　又是咕咚的好大一声吞咽。

　　茫然的眼睛眨了眨，紧接着便看见季庭川眼底闪过的尴尬和无措。一张脸再次涨红，眼珠子左右转动着掩饰自己的慌乱。

　　岑菀强忍着笑，故作不解地看着季庭川，无辜地眨着眼睛，问道：“怎么了呢？不喜欢吗？”

　　“喜，喜，喜欢。”

　　岑菀又坏心眼地追问，“喜欢什么？”

　　“喜，喜欢……”季庭川更觉无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闭眼的那几秒里岑菀做了什么。迷茫地四下张望找寻一圈，才看见自己胸前挂着一枚黄灿灿的金锁，结结实实的。他更加茫然，抬头看去，“这，这个……”

　　“我去庙里求的。”岑菀伸手过去，将金锁按到季庭川手中，长舒了一口气，“求个平安。住持说，这个最好。你放衣服里头，不会妨碍你用剑的。”

　　这是庙里最贵的一枚，住持说是在佛前供了七七四十九天的。

　　岑菀向来只相信自己，对于神佛，说不上不信，也实在说不上信。也就是这几年，萧老将军和萧老夫人时常去寺里，她才和寺里走动开来的。

　　住持不断强调，求佛最重要的是心诚，与价钱无关。

　　岑菀还是选了一个最贵的，总觉得贵吧，它一定有贵的道理。

　　“戴着吧。”

　　岑菀又重复了一遍，仿佛是怕季庭川摘下来一般，扯着他的衣领强势地给他塞进了衣服里。她知道他迟早要走，这可能是她能做的唯一的事情了吧。

　　“好。”

　　季庭川默默吞声，一点点理好自己的衣领，又重复着，“好。”

　　他怀里揣着她给的长命锁，腰间挂着她亲手给绣的荷包。这一路，山海可平。

　　岑菀捧住季庭川的脸，轻轻地贴了贴他的额头，笑着安慰道：“好了。有佛祖在，也有我在。”

　　她没有敢说那句“你一定会回来的。”

　　也不敢说“你一定要回来。”

　　岑菀虽然不知道季庭川此行北境要面临什么，但从君祁澈对北境战事的在意程度，从季庭川个人的能力，去猜测，去揣度。

　　也可以大概知道，战场凶险，刀剑无眼。

　　这一趟，终归是，未有归期。

　　岑菀走回到自己的座位，装作不在意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走啊？”，又自顾拿过酒壶，取了两只酒杯斟酒，手都是抖的。

　　季庭川抬眸看去，想看，又怕看。挣扎之间，眼尾再次泛红，喉间似被什么噎住。尝试了好几次，才说出话来，“明日。”

　　岑菀手一抖，酒撒到了桌上一些。向来游刃有余的安老板，竟下意识地用手去抹开。岑菀扯了扯嘴角，“这样啊。那今晚，喝两杯？”

　　“好。”季庭川点了点头，想起身走过来，又怕自己克制不住，再也不能坐回去。匆匆从腰间摸出帕子递过去，又梗着声音半天，才勉强能开口讲话，“喝两杯吧。”

　　北境战况紧急，若不是担心岑菀和君祁澈之间产什么矛盾，他早该走的。一直拖到现在，已是不妥。

　　如今诸事已然稳妥，修改律法的圣旨明早就会下达。

　　明日，是季庭川最后的期限了。

　　岑菀抿了一小口酒，苦涩一笑。大概是被人管着，许久不喝酒了。才这么一小口，都差点辣出眼泪。

　　“那是什么？”

　　岑菀这才看见季庭川一旁的凳子是，黑乎乎的似乎放着什么东西，便指了指问。

　　“我……我，这个。”季庭川蹭地从凳子上弹起，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才伸手拿起花束。磕磕巴巴道：“这个，是，是，咳，是，那个，花。”

　　岑菀被季庭川的模样逗笑，放下酒杯也跟着要站起来。

　　抱着花的人见状，忙绕开桌子走过来。可能太过慌乱，也可能桌子碍事，或是季庭川忽然想到了自己并不匹配的鞋子。

　　捧着一束花，就那么左脚绊着右脚，轰得一声跪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跪到岑菀身边。

　　季庭川就势拿起花束，继续磕磕巴巴道：“花，花。给，给你的。”

　　张皇无措的模样，实在与季庭川冷峻魁梧的形象不符。岑菀向来觉得眼前的少年可爱，大概，是因为她是这世上唯一见过季庭川本真和脆弱的人。

　　季庭川的眉眼很好看，清澈的，干干净净的。像是历经世事浮华，人间沧桑，却又永远善良永远童真的人。他永远是大漠深处的绿洲，是雨后竹叶上的青绿。

　　岑菀想得久了一些。

　　眼前的花束跟着季庭川的手一颤，“这个，这个不好看。不好看。我，我，我知道。”季庭川勉强笑着，嘴角的笑僵硬又胆怯。他想将手缩回去，将花束藏起来，最好能够有办法让他重新回到今日下午，重新盘查一番应该如何去约会。

　　岑菀按住季庭川瑟缩的手，笑着摇了摇头，“很美。”

　　“不，不用，我……”

　　“肖路。”岑菀拽着季庭川的手，再次将花束拿到自己面前来。

　　花朵各色，这季节并不好找。不同的颜色相间隔开，高低错落。是这世上最美的花艺。

　　岑菀低头吻了吻花朵，是一支玫红的蔷薇。她又挨个将花朵依次吻了一下，最后才凑到季庭川唇边，缓缓道：“我很喜欢，你。你能明白吗？只要是你，我就会很喜欢，很喜欢。”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融在一处。

　　季庭川吞了吞口水，将隔在两人中间的花放到一旁的地上。

　　“我的花~~”

　　“先放着。”季庭川跪在地上，在岑菀的脚边。双手捧住岑菀的脸，让她更清楚地看向自己的眼睛，“对不起。我，我嘴笨，不会讲好听的话。待北境稳固，我可以把我的命给你。”

第190章酒不醉人

　　岑菀听着听着便哭了，季庭川帮她擦眼泪都不管用。那不争气的小珍珠就是断了线一般，扑簌簌地往下掉。

　　“好。”岑菀重重地点着头，良久，才哽咽着说道：“你的，你的命，是，是我的，是我的。”

　　“对，是你的。”季庭川的声音变得很轻柔，像是稍稍发力，眼前的一切都会像一场易碎的梦。在自己的手里破碎掉，没有任何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