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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记得她喜欢什么，我小时候日子拮据，有什么吃什么的，她也都是先紧着我吃。”

　　那些年，萧懿夫人是真的对他好，是一个母亲所能做到的最好，好到他时常羞愧，懊恼自己年幼时候不懂事，不懂得体贴她才让她年纪轻轻就病重而亡。

　　“那我看着置办吧，做一些兰陵的特色。”

　　“好，”萧衍抓着她的手用力握了握，“辛苦你了。”

　　郦妩安抚得回他一笑，转身退了出去。

　　议政厅只剩了萧衍自己，他便再也坐不住，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目光不自觉落在了外头，没瞧见人之后又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理了理衣襟，抚了抚发冠，自觉并没有何处不妥这才重新走到门口，可龙船何其庞大，一来一回需要的时间不短，他被外头明晃晃的日头晒得眼晕了都没瞧见人来，只好又坐了回去。

　　外头终于响起了脚步声，他再次站了起来，可一想到萧懿夫人昨天的无情，他就又强撑着坐了回去。

　　他高兴对方来，但还是要把自己的不满告诉她。

　　他故意没看门口，直到两人推门进来，耳边“噗通”一声响。

　　“草民叩见皇上。”

　　萧衍心口狠狠一跳，猛地抬眼看过去，就见对方正在对他叩拜，他脑子一懵，腾的站了起来，失声道：“你干什么？你起来！”

　　钟白也被唬了一跳，虽然他气恼萧懿夫人对萧衍无情，可也没想过要她做到这个地步。

　　她可是萧衍的生母啊！

　　“夫人，使不得！”

　　萧衍快步走过去，伸手要将她拽起来，宋夫人却十分坚持。

　　她抬眼看过来，她眼底带着思念，却不过一瞬间就消失无踪了，只剩了满脸的难堪：“当年丢下你是我不对，可这和宋家无关，求皇上大人大量，不要为难他们。”

　　萧衍动作僵住，他垂眼看着面前的人，声音止不住的发颤：“我怎么他们了？我做了什么你要这样来诘问我？！”

　　宋夫人浑身一颤，仿佛是被他的反应吓到了。

　　萧衍有所察觉，纵然满心苦痛却仍旧强撑着扭开了头。

　　钟白听不下去了：“夫人你讲讲道理，他们来了这里皇上一句重话没说，这赏赐一向是只给捐善款的前几人的，看着您的面子，皇上也破例赏了他们东西，这样的体面和恩宠，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们是得了赏赐，可赏赐不是被抢走了吗？”宋夫人情绪也激动起来，脸上带了几分愤怒，“他们还被打得鼻青脸肿，皇上，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做的，但求你放过他们。”

　　萧衍心口一凉，胸口持续了一晚上的闷疼陡然剧烈起来。

　　“不知道什么人做的……那你为什么要来求我呢？”

　　他声音哑了下去，索性跪在地上直视着对方，“母亲，你分明是在怀疑我啊。”

　　宋夫人似乎被那两个字刺到了，眼眶陡然红了起来，可大约心里的确就是那么想的，她几次尝试开口却都没能反驳，最后她只能承认：“我也不想怀疑你，可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皇上，昨天汉文的确无礼，可他不是有意的，他是个好孩子，昨天只是为了维护我……”

　　好孩子？

　　萧衍张了张嘴，很想问问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来，她面前的这个人也是她的孩子？

　　可话就在嘴边他却像是哑了一样，许久都没能找到自己的声音。

　　半晌他才坐在了地上，抬手遮住了眼眶：“朕明白了，这件事会有人查清楚，给你宋家一个交代……夫人请回吧。”

第259章她与我无话可说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宋夫人松了口气，终于肯站起来了：“多谢皇上。”

　　她连头都没抬，转身就往外走。

　　萧衍看着她的背影忽虚忽实，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夫人就没有别的话想说吗？”

　　宋夫人这才迟疑着转过身来，正眼看了萧衍一眼，却是毫不客气地摇了摇头：“皇上日理万机，民妇就不打扰了。”

　　萧衍死死摁着心口，一开口似哭还笑：“我以为你来，多少是想看看我的……”

　　原来不是，你和我连句话都没得说。

　　十六年啊，十六年啊！

　　萧衍心里宛如山崩地陷，身体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他沉默下去，久久没能动弹。

　　宋夫人看他这幅样子，心里多少都有些难受，这毕竟是她的骨肉，是她拼命生下来的孩子。

　　可是宋家父子还要她照顾，她不能在这里多留。

　　所以短暂的怔愣过后她还是开口道别：“民妇告退。”

　　“夫人以后……不会再来了，是吗？”

　　宋夫人脚步一顿，她的确不想再来了，如果不是怕萧衍迁怒宋家父子，她不会出现在这里，她真的不想再回忆过去孤儿寡母的日子，也不想被过去的任何人遇见。

　　何况萧衍如今是皇帝，富有天下，又何须她来探望？

　　“皇上保重。”

　　她终究还是默认了那句话。

　　萧衍再没开口，似是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只是眼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一路上头都没回一下的时候，心口还是凉了下去，他低低笑了一声，笑着笑着就摁着心口伏下了身体。

　　他之前是不是一直在做梦？

　　是不是那些他一遍遍回忆着的年幼时光，其实从头到尾都是他的臆想？

　　他的母亲啊……

　　钟白凑过来，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皇上？你怎么样啊？你脸色好难看，臣去传太医吧？”

　　萧衍摇摇头，艰难地靠在柱子上扬起了头：“不用，你出去吧，朕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钟白还想再劝劝他，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好听话地闭嘴退了出去，还体贴的关上了门。

　　偌大一个议政厅只剩了萧衍一个人，他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屋顶，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十岁那年，那天他也是这样，孤零零一个人呆在萧家空旷的后山上，那里有野兽，有风雨，而他能做的只是紧紧挨着那座不算高的坟头。

　　天地那么大，无一处能容下他。

　　巨大的疲惫侵袭而来，萧衍控制不住地闭上眼睛，他很累，想睡一觉……

　　“皇上呢？”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自门外响起，萧衍微微一颤，刚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是郦妩，她来了。

　　不能让她看见自己这幅样子，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软弱的男人，他得振作起来。

　　虚脱的身体硬生生多了一股力气，他扶着柱子站起来，跌跌撞撞回到了椅子上，等坐好的一瞬间，他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他仍旧可以摆出那副平静的样子来，瞒过所有人。

　　但今天能不能稍微矫情一点？

　　他能不能让郦妩多陪他一会儿？

　　他不自觉看向门口，从未如同此刻一般这么热切地期盼着郦妩进来，然而他等了又等，最后等来的却是钟白的一声呼喊——

　　“郦姑娘，你去哪啊？你不进去看看皇上吗？”

　　“不了，我还有点别的事……”

　　那是郦妩的声音，尾音却已经听不见了。

　　她走了，甚至连门都没进来。

　　萧衍刚攒起来的那点力气一点点散了，他慢慢伏在了桌子上，意识被心口连绵不断的痛楚折磨得几近模糊。

　　郦妩，你要去做什么呢？

　　我们还没到滇南，还没遇见郦家人，你就又多了一件比我重要的事吗……

　　郦妩心口跳得厉害，一路追着宋夫人往前，刚才她提着食盒到议政厅的时候其实遇见了对方，只是对方并没有理会她，她也不好上前阻拦，只能去找了钟白。

　　然后她就从钟白嘴里听到了宋夫人此行的目的。

　　萧衍都做好了被利用的准备，可宋夫人却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他，母子亲情，她如何能这般冷酷无情？

　　她当即就丢下食盒朝宋夫人追了上来，她要问问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说当年丢下萧衍假死逃脱是逼于无奈，那现在呢？

　　萧衍贵为皇帝，她想要什么生活不能给她？为什么非要如此冷漠地划清界限？

　　萧衍对她而言，到底算什么呢？

　　她脚下越走越快，终于在长廊上看见了对方的背影，她张嘴就要喊，一道声音却先她一步响起：“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郦妩知道这话不是和自己说的，并不想理会，只是出于习惯才看了一眼，却不想这一眼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郦淮安。

　　她脚步猛地顿住。

　　宋夫人丝毫没察觉到有人在追自己，更不知道对方追到半路就停下了，她心里记挂着那父子两人，一路上走得很急，等到了宋家宅子才放慢脚步。

　　里头有高高低低的痛呼声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