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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家到底还是请来了大夫，祝覃带着陆家的人匆匆赶回来，那府医仔细查看了一番就摇摇头。

“老夫人这手骨碎得厉害，而且动手的人用了巧劲，震碎她腕筋……”

“什么意思？”

“老夫人这手，废了。”

祝覃脸色难看的厉害。

祝瑾修也是满面苍然：“怎么会废了，明明只是断了，续接不就行了？”

“哪有祝郎君说的这么简单。”

那陆家的府医沉着道：“老夫人本就年岁大了，筋骨不比年轻人好愈合，而且下手的人是存心想要废了她，几乎碾碎了她整个腕骨。”

“若是刚出事时你们就能寻到擅长外伤的大夫及时医治，或许还能保住那么几分，让老夫人这手不至于全废，至少外面能如寻常，可是如今耽搁了太久，那碎骨插入断筋之处伤了主脉，想要止血就得取了碎骨。”

“碎骨一取，腕上筋脉尽毁，这手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

祝瑾修有些难以置信地晃了晃身子。

祝覃深吸口气，朝着那大夫问道：“那我母亲还有其他问题，她为何一直昏迷不醒？”

“老夫人受伤剧痛难忍，人有些惊厥高热，加之血流不止，这才会昏睡不醒，她年岁已经大了，这般受罪若是熬不过去，恐怕……”

“李大夫，我知您是陆家府医，医术不比太医署的人低，求您无论如何都一定要保住我母亲安愈。”

祝覃脸色都变了，语气也将自己放的极低。

“只要您能保住我母亲，祝家上下必定记您恩情。”

那李大夫说道：“祝大人放心，我定会尽力，我先开个方子祝大人拿去让人取药，我这边施针稳住老夫人症状，先取了碎骨止血。”

祝覃连忙取了笔墨过来让他开方，等拿到方子后就快步出去走到院前。

“陈管家，立刻拿着这方子去城中最好的药堂取药。”

他说话间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朝着身前的站着的人道，

“找个眼生的人过去，别用府里的人，也别叫人知道是祝家取药，还有，叫去的人到了之后，先将这方子以别的借口交给药堂的大夫过目，若无问题再取药回来，记得做的隐蔽一些。”

“三爷？”陈管家愣了下。

祝覃声音极低：“陆家未必不会趁乱搅浑水。”

祝老夫人的生死攸关祝家子嗣的前程，若她一死祝家这边所有人都得丁忧，他们自然不希望老夫人出事，可是陆家不一样。

祝老夫人活着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顶多就是赚取祝家一点儿人情，可是祝老夫人如果真的因为贺禛动手伤她而亡，那贺禛就摊上了大事，陆家未必不会为了对付贺禛，就在汤药上面动手脚。

陈管家脸色瞬间变了，连忙用力抓着手里的方子：“三爷放心，我知道了。”

管家匆匆走了，跟出来的祝瑾修就忍不住说道：“三叔，陆家不会的，我与少徵是挚交…”

少徵是陆执年的字。

祝覃闻言就没好气：“那你被外人诋毁，祝家受难时，陆执年可有来探望过你一回？”

见自家侄儿那哑口无言的样子，他只觉得糟心至极。

“你与南音是亲兄妹，她都能看着你名声尽毁，由着人废了你祖母的手，你以为陆执年一个外人又会对你怎样？他是陆家儿郎，是从小学着以家族利益为先长大的世家子，祝瑾修，你别天真了。”

祝覃还挂心着屋中的祝老夫人，怕陆家那府医动什么手脚。

他一把推开了身前站着的祝瑾修说道：“你要是没事就想想明日早朝之上，该怎么应付曹公他们弹劾，别杵在这里碍眼。”

祝覃匆匆进了房中，独留下祝瑾修站在门外，紧拧着眉。

曹公昨日已经弹劾过他和父亲就连陛下都已经让他们在宫中受罚站到夜里，可三叔刚才说明日还有弹劾……

祝瑾修扭头看向身旁站着的长随：“引泉，外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郎君……”

“我问你，外面是不是有什么事？”

引泉迟疑了瞬，见祝瑾修脸色沉厉下来才低声说道：“今日积云巷的事情被人瞧见了，小娘子那边请了太医过去，老夫人去见小娘子却出手打晕了她的事情已经传了开来。”

“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说，郎君为宠溺外室女谋害小娘子不成，祝家又以孝道相逼，郎主和老夫人看着二房无人做主便欺压小娘子，还说老夫人强逼小娘子回府不成，便想毁了她容貌，打的小娘子吐血晕厥……”

引泉瞧着祝瑾修的脸色，声音越来越低，

“我先前出去了一趟，就发现咱们府前多了不少人探望，还听到附近街头都在议论，说咱们祝家刻薄歹毒，说郎君和老夫人无情无义，还说，还说……”

“说什么？”

“说您当日在䧿山之上，是故意扔了小娘子，就是想要害死了她，捧着外室女强占二房家业，为祝家谋利。”

祝瑾修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

“郎君！”

引泉吓的连忙扶着他，“您别动怒，这些都是外面的人胡说八道，是他们胡乱编排的，您怎会害小娘子……”

祝瑾修听着他劝解的话却依旧脸色煞白，喉间更是隐隐沁着血腥。

他知道这些是胡说八道，他也从未想要害死南音，更没想要谋夺什么二房家业，可是外面的人不知道。

那些谣言如杀人利刃，一刀一刀毁了他多年积攒的好名声，而且再假的话传来传去时间久了也会变成真的，哪怕将来能够澄清，他和祝家的名声也已经全都毁了。

祝瑾修脑海里猛地就浮现出之前祝姝兰哭着说过的话来。

“阿兄，南音连祖母都打，她不会放过我们的……她会毁了你，会毁了祝家……”

“她为什么还要回来，她为什么没有留在䧿山……”

如果南音留在了䧿山，如果她没遇到贺禛……

这念头刚一升起时，祝瑾修就猛地顿住，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他整个人都仿佛沉入冰窖，浑身僵直着发冷。

他……

他怎么会……

他怎么能？！

祝瑾修仿佛被自己的恶劣吓到，转身就疾步朝外走。

“郎君，郎君你怎么了？”

身后引泉追了上来，祝瑾修却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甚至到了后来已经跑了起来。

风声灌注耳边时，祝瑾修拼命想要甩掉脑子里可怕的念头，可是那一句“南音要是留在了䧿山该有多好”，却如同繁树生根狠狠扎入了他心底深处，砍去了枝桠后又快速生长出来。

南音若是没回来，他不会名声尽毁。

她若是死在了䧿山，祖母不会断了手，祝家也不会落到这般处境。

祝瑾修唇色惨白，哆嗦着想要甩掉心里源源不断生出的东西，可是那些阴霾之物却是越积越多。

他踉跄着撞在院外的门阶上时，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望着沾染泥渍不再洁白的袍裾神色惨然，一点点蜷着自己簌簌发抖。

站在游廊外隔着一方石柱，瞧着这边满是狼狈摇摇欲坠的祝瑾修，祝姝兰突然就笑了起来。

看来，她不用等了呢。

……

南音丝毫不知祝老夫人他们回去后的事情，她正满心无奈地拽着气红了眼睛说要砸了祝家的铖王妃。

“我杀了他们！！”

“花芜，蒋嬷嬷，快，快拦着姨母。”

花芜小跑着到了门前，蒋嬷嬷也在旁帮忙，好不容易才将铖王妃挡了回来。

“你们别拦我，我今天非得砸了他们祝家！”

铖王妃气的浑身发抖，天知道蒋嬷嬷派人去跟她说祝老夫人她们来了积云巷时她有多慌。

她匆忙带人赶过来，还没进积云巷就听祝南音被祝家那老虔婆给打得吐了血。

那一瞬间她眼前一黑，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他们算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这么欺负你，他们祝家真当阿姊没了，我们荣家的孩子就无人可依了是吗？”

“祝家那个老虔婆，我倒是要看看她是哪只手打了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毁你的脸！！”

女娘家的容貌有多重要，那老虔婆是想毁了南音。

铖王妃只恨不得能撕了祝老夫人。

南音偷窥了眼不远处坐着的贺禛连忙说道：“她打我的手已经没了。”

“啊？”铖王妃怒气一愣。

蒋嬷嬷忙伸手拽着自家王妃将人拖回了榻边，又摁着人坐在榻上后才道：

“我的好王妃，贺督主早就教训了祝家的人了，可没叫她们得了好去，您来时她们才刚走，您可别冲动惹了祸事，消停些陪陪女郎。”

铖王妃顿时不满：“教训了，怎么教训的？”

该不会只是斥责几句？

蒋嬷嬷自然知道主子心思，压低声音道：“教训的很惨，祝老夫人断了手疼晕了被人抬走，那位大夫人吓的面无人色差点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