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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起身的时候，贺景渊抓住她的手腕，幽幽的说：“现在我的眼睛瞎了，腿也残了，彻底变成了一个废物，你觉得我还护得住你么？”

　　陆茵谋求这门婚事，为的就是借贺景渊的势，让自己不再被欺负，还能反击那些欺负自己的人，现在，贺景渊彻底废了，旁人对他的忌惮也就少了。

　　但陆茵知道，贺景渊现在说这话，根本不是要放她走，而是试探她有没有想离开的心思。

　　陆茵反握住贺景渊的手，坚定的说：“夫君的腿是为我父亲伤的，虽然并非我所愿，我也应该记住这份恩情，对夫君不离不弃，况且御医也还没有下决断，事情也许还有转机也未可知。”

　　“若是没有转机呢？”

　　“没有转机你也是我的夫君呀。”

　　贺景渊的唇角微微上扬，可见这回答还算合他的心意，陆茵放下心来，正要再说点什么转移话题，有宫人来传话：“萱太妃回宫了，今日御花园有接风宴，请侯爷和夫人到御花园一同用膳。”

　　萱太妃是齐王的生母，也是先帝生前最宠爱的妃子，自从先帝驾崩，她就和一众妃嫔去了行宫居住，唯有朝中有什么大的庆典才会回宫。

　　孝昭帝因为齐王离京的事有些愧疚，只能下令给萱太妃办接风宴来弥补一下。

　　陆茵推着贺景渊去了御花园，刚到入口，一颗石子便砸到贺景渊身上，在贺景渊胸口留下一个碍眼的尘屑印子。

　　石子掉到地上，骨碌碌滚了一会儿才停下，凤佑麟的声音随即响起：“是晋安侯啊，这可真是不巧，本世子正与几位堂弟开玩笑呢，晋安侯没事吧？”

　　离开宴还早，花园里只有凤佑麟和几位皇子，凤佑麟吊儿郎当的站着，看贺景渊的眼神充满恶意，分明就是故意的，根本不是他说的在开玩笑。

　　贺景渊掸了掸衣服上的印子，淡淡的说：“无妨。”

　　贺景渊没打算跟凤佑麟计较，凤佑麟却没有就此作罢，特意在贺景渊腿上看了一会儿，扬声道：“晋安侯的身手不是一直都很好么，之前瞎了眼都还能大出风头，怎么如今连一颗石子都接不住了？”

　　凤佑麟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他已经从太医那里听说了，贺景渊这腿，多半是好不出来了。

　　一个又瞎又残的废物，还有什么可豪横的？

　　贺景渊掸灰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如常，像是没有听到凤佑麟问的问题。

　　陆茵也不想回答，推着贺景渊往前走。

　　车轱辘刚转起来，凤佑麟夸张的惊呼出声：“这才几日不见，晋安侯怎么就坐上轮椅了？”

　　凤佑麟说着走过来，抬脚踩在轮椅扶手上，拦住两人的去路。

　　“对了，本世子听说了，晋安侯是个宠妻狂魔，不忍岳丈身陷囹圄，替娇妻击了神音鼓，一路跪行入宫，此等深情厚谊，真是可歌可泣呢，也不知道那些追随晋安侯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听到晋安侯如此壮举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驰骋疆场的英雄，为了女人废了一双腿，真是贻笑大方。

　　凤佑麟说完鼓起掌来，嘲讽意味十足。

　　他的神情和语气都很欠扁，陆茵推车的手不觉握紧，贺景渊却并未被激怒，反问：“本侯为什么要在乎他们的感受？”

　　他如果在意旁人怎么看他，岂不是早就羞愤死了？

　　凤佑麟吹了声口哨，说：“是啊，这功名利禄都到手了，那些无名小卒在大名鼎鼎的晋安侯眼里不过是一缕尘埃，晋安侯怎么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呢，啊，不对……”

　　凤佑麟故意停顿，冷笑着说：“晋安侯已经瞎了，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之前春猎，凤佑麟在贺景渊手上吃了苦头，但有齐王镇着，这口气一直憋在凤佑麟心里，如今贺景渊腿也残了，凤佑麟自然是要好好的报复回来。

　　他这话不只是在嘲笑贺景渊，更是在说贺景渊一个人独占功劳，好像那些将士都是为贺景渊在卖命。

　　日头渐高，笼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让人忍不住生出睡意，但周围的人全都精神十足，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

　　贺景渊今天穿了一身藏青色绣夹竹桃锦衣，墨发用一支玉簪束着，如玉的肌肤下隐隐可见青色血管，在这般温暖的阳光下泛出一股脆弱，如同玉石，虽美却易碎。

　　陆茵终于忍不住，看着凤佑麟反驳：“世子的意思是，陛下昏庸，只嘉奖我夫君一人是对军中其他将士不公，应该把所有将士都封为异姓侯才行？”

第114章故人之女

　　“大胆！一介妇孺，也敢妄议天子！”

　　其中一位皇子立刻大声呵斥，其他人也要跟着附和，另一个冷沉的声音响起：“大胆的是你们！”

　　孝昭帝沉着脸步入园中。

　　萱太妃的接风宴并不奢华，也可以看作是皇家的家宴，孝昭帝没有穿龙袍，下朝后换了常服，但这会儿神情肃穆，一身的威压也足够威慑所有人。

　　陆茵忙跪下行礼，其他人知道失言，也都跟着跪下。

　　贺景渊站不起来，只开口问安，光明正大的坐在轮椅上，动都没动一下。

　　空气冷凝了些，凤佑麟不敢跟孝昭帝嬉皮笑脸，指着陆茵先告状：“皇叔，是这个女人在这儿胡言乱语，我可没有那个意思啊。”

　　孝昭帝并未责问陆茵，只看着凤佑麟说：“朕也很想知道麟儿方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孝昭帝在御花园入口站了有一会儿了，正好把贺景渊和凤佑麟之间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凤佑麟的表情僵了一下，而后说：“春猎的时候晋安侯打了我还有好些个世家子弟，三皇叔也不替我们做主，方才我就是图嘴上痛快，嚷嚷了几句，还请皇叔不要怪罪。”

　　凤佑麟这错认的心不甘情不愿，他在睿亲王府受宠，进了宫，又有太后宠着，养成了无法无天的脾性，别说贺景渊，就是朝堂上那些德高望重的老臣，他也没有放在眼里，自然不会觉得自己对贺景渊说的话有什么不妥。

　　“图嘴上痛快？”

　　孝昭帝重复这句话，而后扬手给了凤佑麟一巴掌。

　　孝昭帝动手突然，也没有留余力，这一巴掌扇得又重又响，园中伺候的宫人俱是浑身一震，齐声道：“陛下息怒！”

　　凤佑麟整个人都被打懵了，又听到孝昭帝说：“既已成婚，便不是三岁小孩儿了，还分不清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么？”

　　孝昭帝的声音不高，语气却满满的都是警示，凤佑麟还在发怔，其他人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离凤佑麟最近的四皇子凤启英悄悄拽了拽凤佑麟的衣摆，凤佑麟这才回神说：“麟儿知错，请皇叔息怒。”

　　孝昭帝将四皇子的动作尽收眼底，冷声问：“世子不懂事，你们呢？作为朕的儿子，你们自记事起就跟着昭陵最博识的老师读书明理，你们是怎么想的？”

　　睿亲王连封地都没有，只是个闲散王爷，凤佑麟纨绔一些也不会影响江山社稷，但皇子就不一样了，他们就算不登上帝位，日后被封王，去到各自的封地，也要承担起一方百姓安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