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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长春宫，便看到这一幕，年轻的帝王对着窗边的树影，又哭又笑。

他不知道宣瑾瑜看到什么，又因为什么感到而难过。

宣瑾瑜冲沈砚笑道：“国师来了，你帮朕劝劝皇后，让皇后不要再躲着朕，让皇后回到朕的身边来……可好？”

沈砚拢袖作揖，“皇后娘娘已经去了，陛下这几天太累了。臣让人送陛下回紫宸殿歇息。”

宣瑾瑜冷笑道：“外面是什么声音，是舅父打进来了吗？”

卫无恙的军队已经打到京城，不日便会攻下皇城，倘若皇城攻破，魏氏的江山便会彻底覆灭。

只差一步了。

外面不过是一队禁军列队而过，宣瑾瑜竟然精神恍惚，以为是卫无恙攻入皇城。

宣瑾瑜从卧榻上爬起来，脚下一个踉跄，踩到一个空酒壶，差点摔倒。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沈砚不禁皱了皱眉头。

自从姜婉卿假死后，宣瑾瑜便整日喝得酩酊大醉，甚至还服用五石散，他或许早就已经分不清眼前所见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沈卿是来杀朕的吗？”

沈砚笑道：“陛下说笑了，臣这就扶陛下回宫。”

宣瑾瑜却变了脸色，“沈砚，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他脸色阴沉，冷峻俊美的脸，冷若冰霜。

“你混进宫，想方设法潜伏在父皇身边，不就是为了杀父皇，想杀朕吗？你和卫无恙在暗中勾结，不就是想要覆灭大魏吗？”

宣瑾瑜强撑着起身，可他脚步踉跄，扶着桌案才能勉强站稳，他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走到沈砚的面前，“沈砚，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砚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笑而不语。

宣瑾瑜冷笑道：“从前朕便觉得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一个故去很久，久到他都快要想不起来的那个人。

沈砚手紧握成拳，像是等待着自己的身世的秘密将被揭开，甚至心里既兴奋又紧张，“是吗？那陛下觉得臣像谁？”

“像父皇。”宣瑾瑜冷冷道。

沈砚的眼神深邃，不笑时，和父皇的眼神的确有几分相似。

沈砚像是突然被什么猛地击中了内心。这个藏在他心里将近三十年的秘密，终于在这一刻被揭穿了。

与此同时，一股浓浓的恨意在胸腔翻涌着。

见沈砚如此神色，宣瑾瑜便什么都明白了，明白沈砚为何一直处心积虑接近父皇，明白他为何要与卫无恙勾结，还想取他的性命。

起初，宣瑾瑜也以为沈砚是父皇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直到郝昭派人去了洛阳，查到当年在洛阳城发生的一件大事。

当年的六皇子永宁王是最受皇爷爷宠爱，也是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皇子，就在二十七年前，永宁王去洛阳游玩，带回一个青楼歌妓，名叫柳儿，柳儿是洛阳名妓，不仅人生得貌美，身段婀娜，楚楚可怜，还精通才艺。

永宁王才华横溢，为人也是风流潇洒，弹得一手好琴。

柳儿那空灵的好嗓音，能读懂他的琴音，与琴声相和，曼妙身姿，极擅舞。

才子佳人很快坠入爱河，可惜他们的出生却是云泥之别。

那是永宁王第一次忤逆皇爷爷，还说要将柳儿纳入府中，娶她为妾室。

但永宁王是皇爷爷精心培养的皇位继承人，皇爷爷又怎会准他和一青楼妓子有了纠葛。

永宁王此举遭到了皇爷爷的强烈反对。

皇爷爷强行为永宁王赐婚不说，竟然让人抓了柳儿，将她强行送回洛阳，送给老定北侯为妾，那定北王是个贪色的，见柳儿不从，他便用药迷晕了她，强行要了她的身子。

后来，柳儿逃出了定北侯府，消失了一年。之后再次回到青楼，开始接客。

只可惜红颜薄命，柳儿在风月场混迹在那些男人之间，渐渐精神失常，患了疯病，在某次接客时，抓伤了恩客，后被赶出了青楼。

一晃十年已过，她的疯病也越来越严重，最后她失足掉进了井里，淹死了。

据说柳儿还有个儿子，那天孩子十岁下学归来，不见了母亲，后来在井底找到了已经死去多时的柳儿。

那孩子卖身葬母，以后便再也没有人见过那孩子。

根据郝昭查明的真相，沈砚和柳儿的儿子年纪相仿，十岁那年，他应该是卖身葬母，被卖到了北荣，成了北荣公主的奴隶，又被当成药人养大。

如此，也和那孩子的经历对得上。

可永宁王在被迫成婚后，便一直思念柳儿，又在暗中寻找柳儿的下落，他后来又去了一趟洛阳，不知因为何事而深受打击。

回来后，永宁王便一病不起，病得越来越重，药石无医。

可巧就巧在，就在柳儿死的那一年，永宁王也去世了。

永宁王年仅三十岁便没了，他还记得永宁王病逝的那一日，皇爷爷将自己关在王府里哭成了泪人，说是他误了永宁王一生。早知永宁王会死，当初他就不该阻止那个女人进王府。

宣瑾瑜冷冷一笑，“看来国师也以为自己是父皇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对吗？”

沈砚紧抿着唇，脸上那云淡风轻的眼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是愤恨。

“原来陛下早就知道了。”

沈砚缓缓勾唇，“既然陛下已经知晓了，那便知是你们魏氏作恶多端，先帝能有今日的下场，都是你们咎由自取，自作孽不可活！你们魏氏的江山要注定颠覆，要毁灭。”

他的母亲何辜，不过是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便落得如此凄惨下场，饱受折磨，饱经蹉磨，最后死不瞑目。

他每每追问母亲，父亲是谁，母亲疯病发作，有一次将他打出了血，只说了一句，“狗皇帝不得好死。”

他那时便知是魏帝将他母亲害得这般模样，母亲为了养活他，去青楼接客，却生生将自己逼疯了。

宣瑾瑜又道：“倘若皇叔还在世上，他若知有你的存在，或许就不会郁结在心，郁郁而终。”

“可惜，皇叔绝顶聪明，才华横溢，觉得始终对你的母亲有所亏欠，带着遗憾含恨而终。”

殿内有些暗，直到一缕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宣瑾瑜死死盯着沈砚发间的那根紫藤花藤雕刻的发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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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第70章

你的娘亲是姜婉卿？

在宣瑾瑜的心目中, 皇叔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因为足够耀眼，永宁王深得皇爷爷喜爱，被寄予厚望, 甚至皇爷爷还打算立他为储君。

永宁王三岁便会作诗, 名副其实的天才。

只可惜皇爷爷不允许这个完美的儿子身上有一丁点的瑕疵, 更不能容忍一个卑贱的妓子玷污了他。

阻止皇叔和柳儿在一起，可最后却害了他。

永宁王到死都忘不了那个名叫柳儿的女子，到死也不知柳儿在那时已经怀有身孕。

“你与永宁王的性子虽说是千差万别，但你们的眼睛真的很像。”

虽说沈砚那双深邃的眼睛和父皇有几分相似，但却更像永宁王。

可宣瑾瑜话锋一转，“但你更像父皇的性子。”

永宁王温和儒雅, 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却性子却不娇纵，当年洛州一案, 他贤名在外，得了爱民如子。

他看着沈砚满是惊惧的眼神, 继续道：“若我猜得没错，你的母亲便是曾经洛阳城的名妓, 名叫柳儿，对吗？”

沈砚后退了一步, 甚至感觉一股冷意快速传遍全身，“永宁王是谁？”

而他又是谁？

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母亲从不对他说他的父亲是谁，母亲虽然疯了，但也有清醒之时, 母亲在清醒之时, 曾口中骂出的狗皇帝, 到底是指当初的魏昭帝，还是她以为永宁王已经做了皇帝。

因为这句狗皇帝，他便以为自己是魏帝的儿子，因为母亲和自己的遭遇，他恨透了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