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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身边没有人,宋琰大概早就走了,可他穿的龙袍却还被她抓在手里。
她看着那件衣裳,神情晦涩,许久后难以面对似的又撩起被子蒙住了头。
外头再次响起脚步声,她控制不住的紧绷起来,可下一瞬响起的却是秀秀的声音:“唉?还没醒吗?刚才我好像听见动静了……”
沈芸松了口气,不是宋琰就好。
她正要将被子拽下去,耳边秀秀却忽然“呀”了一声,沈芸直觉她是看见了龙袍,果然没多久秀秀就跑出去了:“快来人,去烧热水。”
沈芸脸色涨红,那些难堪和窘迫都被这一句喊没了:“秀秀,你给我进来!”
秀秀忙不迭跑进来:“姑姑,你醒了?是不是我声音太大了?你再睡会儿吧,热水还没好……”
“谁说要热水了?”
秀秀被问懵了,目光不自觉落在那件龙袍上,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沈芸将龙袍扔下来:“不许胡说,还是件衣服而已,找人洗干净了送过去。”
秀秀好脾气的捡了起来:“奴婢洗就行了,反正也得给德春公公洗官服。”
沈芸正想转移话题,一听这话忙不迭接了茬:“德春?他的衣服怎么让你来洗?”
“还不是之前遭蛇的那事吗,我在他营帐里养了两天,伤口出的血弄他衣服上了,我说给他洗,他非不让,结果自己也洗不干净,袖口那点血迹都沾了一个月了,刚才刚好看见他来找皇上,就把他衣服扒下来了。”
沈芸听得一愣:“扒……扒下来了?”
“是啊,”秀秀理直气壮的,丝毫没有觉得不妥,“他不肯老实脱,我只能硬扒了。”
“那他人呢?”
秀秀随手一指外头,沈芸顺着方向看过去,就见德春穿着一身内衫缩在墙角,抬手挡着头,根本不敢露脸。
“……”
第175章所愿唯一人
沈芸深吸一口气:“秀秀,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能扒德春的衣服?”
秀秀一愣:“可他不是太监吗?不要紧吧?”
“就算身体残缺,他骨子里也是个男人,”沈芸满心无奈,是她疏忽了在这方面教导秀秀,她叹了口气,“你以后不许这样……快去找蔡公公,让他给德春找件衣服,这幅样子像什么话?”
以前也就算了,现在好歹是入了朝当了官的人。
秀秀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涨红着脸灰溜溜走了。
不多时外头就响起说话声,蔡添喜拿了衣服来给薛京换,不知道说了什么,秀秀捂着脸跑走了,院子里只剩了那父子两人,和放在井边没来得及洗的龙袍。
沈芸的目光不自觉看了过去,那明黄的颜色颇有些刺眼,她不能直视般闭上了眼睛,沈淮安的话却在耳边响了起来,南巡……
“沈姑娘。”
蔡添喜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打断了沈芸的思绪。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窗边,正含笑看着她,“姑娘脸色不大好,可是伤处又有何处不妥?咱家带了太医来,让他给你看看可好?”
以往蔡添喜为她做什么送什么的时候,总爱带宋琰的名字,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转了性,只字不提对方,可沈芸仍旧摇了摇头:“劳公公记挂,不必麻烦”
虽然猜到了是这么个结果,可蔡添喜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么久了,还是丝毫都没有软化。
他失望地带着薛京走了。
回到宋琰住处的时候,对方刚好从耳房里出来,袖子挽着,手上还湿漉漉的。
他一看就知道,这是洗贴身衣物去了。
虽说历朝历代每个皇帝都会有些怪癖,可这贴身衣物不许旁人碰的,蔡添喜还真是只听说过宋琰一个。
可他如今已经习以为常,自然而然地递了块布巾过去,顺便将刚才在沈芸处的事说了,说到沈芸拒绝看太医时,他抬头小心翼翼地觑了宋琰一眼。
对方擦手的动作果然顿住了:“不是让你别提朕吗?”
“奴才没提,可沈姑娘还是不领情。”
宋琰沉默下去,好一会儿才扯了下嘴角:“罢了,天长日久,慢慢来吧。”
人心不是一天凉的,也不是一天就暖的,他有耐性。
他带着几分安抚的抬手拍了拍蔡添喜的肩膀。
拍的蔡添喜哭笑不得,这怎么弄的好像夜夜辗转难眠的人是他一样?皇上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他哑然失笑,正要催一句该用早膳了,就听见外头传来祁砚的声音,这是来奏请秋后恩科考题的事,宋琰便留了他用早膳,饭桌上说到此次进京赶考的学子比之往年多了三成时,宋琰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可随着禁军的通禀,他的脸色就又淡了下去。
侍卫说,沈芸又出去走动了。
他捏着筷子的手松松紧紧,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抬了抬手让人退下去了。
祁砚却有些意外,沈芸出去的是不是太频繁了?
行宫就这么大,就算走得再慢,这些日子也该看完了……除非看的根本不是风景。
可他没有多言,如果沈芸有什么打算,声张毫无意义,他还是趁这个机会去见见对方吧。
“皇上,臣还有些杂务,先行告退。”
宋琰一听就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眼睛顿时眯了起来:“你是有些杂务要处理,朕要南巡的消息已经走漏了出去,江南织造上折子明里暗里打听朕的喜好,你抽时间编纂一本《官员要则》出来,好好教教他们为官之本。”
祁砚听得目瞪口呆,编书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再说——
“臣现在哪有时间编书?皇上的政务……”
“能者多劳,”宋琰起身,重重地拍了拍祁砚的肩膀,“你可是大周朝最年轻的翰林学士,如今又兼参知政事一职,朕相信祁卿。”
“这不是年轻不年轻的问题……”
“送祁卿回去,”宋琰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对了,把朕私库里那套上好的文房四宝赏给祁卿。”
祁砚一肚子的话噎在了喉咙里,不等开口就被蔡添喜和薛京架了出去,等双脚落地的时候,他脸都黑了。
可皇命难违,他只能咬牙切齿地走了。
等他不见了影子,宋琰才走了出来,目光掠过薛京:“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蔡添喜识趣地走远了一些,站在树下给两人望风。
薛京一躬身,再抬头时方才被秀秀欺负的脸都不敢露的狼狈全然不见了影子,沉着脸的样子竟颇有些不怒自威。
“回皇上,已经查到了些眉目,只是……”
他欲言又止,起初宋琰让他重查当年沈家旧案的时候,他只当是寻常差事并没有多想,可越往下查,他就越是心惊。
沈家的事牵扯太大了,如果只是这样还好说,朝臣毕竟只是朝臣,有皇帝压着翻不了天。
可这桩案子当年是先皇亲审,子不言父过,只凭这一条,宋琰想要翻案就难如登天。
当初先皇做这样的决定,就是要将沈家钉死在罪人台上,但凡大周在一天,但凡他的子孙在皇位上一天,沈家就永远都翻不了身。
而宋琰现在想法,简直像是在玩火,到时候一旦牵扯上先皇,可就不只是太后和宗亲要发难了,只怕连秦适那样的老臣都不会坐视不理。
何况还有世家,这才是真的与全朝廷为敌。
薛京一咬牙跪了下去:“皇上,臣恳请此事到此为止,若想要为沈家做些什么,大可以大赦天下,可平反……”
“薛京,”宋琰淡淡打断了他的话,他垂眼看过来,明明没什么情绪,却让人不敢直视,“别忘了你的身份。”
薛京心头一紧,连忙解释:“奴才不敢忘,奴才只是不想皇上最后被……”
“你还是忘了。”
宋琰再次打断了他,语气明显冷了下去:“朕要你是做什么的?”
薛京一僵,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宋琰说的话,他说他要的是一把刀,一把只知道听话的刀。
薛京浑身一凉,砰的一声把头磕在了地上:“是奴才失言,请皇上责罚。”
头顶的人却迟迟没开口,在薛京逐渐胆战心惊的时候,一双手伸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薛京,你说的朕都明白,这次越俎代庖朕也不会怪你,只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朕虽身为皇帝,却孑然一身,所愿唯有一人,决不能放手。”
第176章这什么皇帝
如果是别人说这句话,薛京只怕要嗤之以鼻,皇帝还孑然一身?
可换成宋琰,他却无可反驳。
清明司初建之时,他就在各家都安插了眼线,有些是查清楚了软肋威逼利诱了各家的老仆为自己效命的,也有些是利用手段替换进去的自己人,还有些是利用美色被人主动带回去的。
萧家当时就用了第一种法子,查那萧家老仆底细的时候,误打误撞查出了不少萧家旧事。
虽然他无心窥探皇帝过往,可对方那不甚体面的前半生还是展露在了他眼前。
自幼无父,流言蜚语中母子相依为命生活了十年,随即母亲重病去世,萧家将他带回家中抚养,配以奴仆伴读,看似体面,却连为萧母发丧都不肯。
十岁的孩子求了三天无果,只能在后山亲手挖了个坑,用一口薄棺埋葬了那具遗体。
而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