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一直这样子。小时候，我特别崇拜我爸。可以说，他几乎就是个天才，高中保送，大学本硕博连读，毕业的时候顺利留校当了教授，没几年就拿了帽子，甚至在外面开的公司都发展得很快。我爸一生过得太顺，他根本理解不了普通人使尽全力也很可能失败的滋味是怎样的。”

林适望着陶晗之的侧脸，有些讶异，她说起这些，是含着笑的。

陶晗之瞥了眼林适，笑了一声，“忘了，估计林总也是一路这么长大的吧。如果你是我爸的儿子，他一定觉得人生圆满。”

林适勾唇看她：“你现在这样，他还不满足？”没想到，关于父亲的东西，他会想听，甚至追问。

“嗐，我离他的理想差远了。”陶晗之转了个身，背靠着横杆，仰着头望天：“小时候我几乎是补习班里泡着长大的，一次成绩下降他就紧张得不行，可以说，我整个学生时代都是在高度紧绷的状态下过来的。不过那个时候，我觉得我理解我爸，更多的是埋怨自己为什么不能完美达到他的要求。”

她闭着眼睛，用其他感官触摸暖阳。

她的颈线是蓝天的岸线。

“后来虽然上了他期望的大学，但我分数不够，没够上我爸希望的医学，被调剂去了工业设计，为此我爸气个半死，差点要我复读。但我哪会肯啊，咬死了绝不复读。那时候，是我人生第一次叛逆。”

说到此，她睁开眼睛，瞥了眼林适，突然好奇：“林总，您叛逆过吗？”说完这句话，她自觉有些好笑，总觉得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很是陌生。

林适的手握着矿泉水瓶，指甲有意无意地掐着塑料瓶上的小坑，发出砰砰的轻声。他忆起往事，挑眉笑笑：“我啊，比你再早一点吧。”他很少和人说自己的私事，此时却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话，回答了她。

陶晗之想象当时的小林适和家里对峙的样子，不由觉得还有些可爱。

她接着道：“反正那之后我爸一直不怎么待见我，对我这不满那也不满。势为那件事之后，他更是对我忍无可忍。”说到这，陶晗之突然想到：“说起来，您为什么不问我以前在势为的事，就招了我？”

林适手里转瓶盖的动作一顿，随后慢慢旋上。他用熟练的话术说：“用作品说话的人，不必多问。”

陶晗之偏了偏头，笑笑没说话。

“前几年，我还特别在意我爸对我说的那些话，不过这几年想通了很多事，也就无所谓了很多。”

“怎么说？”

“我觉得，其实不是每个人都天生知道怎么做父亲。”

林适一愣。

陶晗之转过身子，找了个近处的长椅坐下，靠在椅背上：“当我摆脱仰视他的那种状态，或者说我长大之后，我会比他更清楚地看到他的问题，也比他更大胆地承认他的局限。”

林适皱眉，“所以，你愿意理解。”

陶晗之挑挑眉，细想了下：“也不是理解吧。我只是不再把冲突的责任完全归咎于自己。其实说白了，我只是放过自己。”

放过自己。

林适有些出神，他突然回忆起自己这么多年，那些时常觉得喘不过气的时候。

突然，陶晗之脑袋一转，看着林适，笑问：“你们父子关系肯定很好吧。”

话一说出口，陶晗之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多言了。她刚要开口找补，林适道：“其实我......”

口袋里的电话传来震动。

陶晗之忙坐直身子，拿出手机一看，是李知苓。陶晗之抱歉地看了林适一眼，接起来：“喂。”

林适轻咳了一声，转过身，没说话。

“嗯好，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陶晗之看着林适，突然举着手里的矿泉水放到他面前，笑道：“我有事得先走了，谢谢林总今天的水。”

林适领会她的意思，也拿起矿泉水“干杯”似的碰了一下。

陶晗之笑笑，客套了一句：“改天有机会请您喝酒。”

说完，她抱着水，小跑着离开了。

回到病房，陶父已经离开了。陶晗之见状，深深地吁了一口气。

李知苓看她表情，一副了然的样子。她拍拍身边的位置，道：“我让你爸走了，再在这里我还怎么休息啊。”

陶晗之坐到李知苓旁边，放下手里的水，道：“还是你说得动他，不然我要和我爸单独在一处，直接给他气疯。”

李知苓笑，“你不也气你爸么？”

陶晗之撅了嘴，“我乐意。”

看着女儿这么大有时还像个小屁孩一样，李知苓真是哭笑不得。

“你爸就是嘴上不饶人，其实他......”

“停！”陶晗之已经能猜到她要说什么了，连忙打住：“妈，你别再说他是为我好，这话我真的听不进去，听腻了都。”

无奈，李知苓住了嘴。她知道女儿的脾气，一味劝也没什么意义。

倔这一点，父女俩倒是像的。

突然，李知苓转身，从边上的柜子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陶晗之。“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陶晗之接过，是一张精修过的生活照，照片上的男生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浓眉大眼，修饰精致，穿着博士服捧着花，在校门口毕业留念。

陶晗之眉一皱，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

她觉得有点好笑：“不是，妈，咱现在对外口径我不是失业女性么，这也能去相亲？”

李知苓剥着橘子，下巴勾勾，“你别管，你就看你有感觉不。”

陶晗之又看了眼，并且确认：“没感觉。”

啧，这么干脆。

李知苓放下橘子，觉得还想争取一把：“这是你爸同事的儿子，在国外学音乐，今年刚博士毕业，人家国外导师要留他他非不要，回来在你爸学校当了专任老师，很优秀的。”

“so？”她还是没听出个所以然。

“有没有兴趣见一面？”

陶晗之放下照片，颇为无奈：“谁的主意？你，还是我爸？”

李知苓把橘子皮放到一边，掖了掖被角，叹了口气：“你爸同事问起，他就把你的照片给人家了。人家给儿子一看，结果怎么着，对你一见钟情，提出想和你见一面，你爸他也就答应了。”

还答应了？陶晗之的火气瞬间蹭了上来，“怎么，工作控制不了，谈恋爱也要控制了是吧。”

刚才她还装圣人一样和林适说什么自己“无所谓”了，结果一遇到事，还是立马破功。

理解他？理解个屁！

见女儿火冒三丈，李知苓赶忙安抚道：“你爸也是刚才和我说的，给之前都没和我商量。你爸没经过你同意就把你照片给人确实不对，但现在给都给了，人家对你也有意思，说不定是缘分，你要不去见一见？”

“妈！”

李知苓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陶晗之的心情：“听妈一句，缘分的事情很难说的，谁知道这个人对不对呢，把握机会。”

陶晗之本就不愿意过多违拗李知苓，何况现在对方还在病床上，再争辩下去万一情绪激动也不好。

半晌，陶晗之像是认了命，终于叹了口气，算作默认。

李知苓握着陶晗之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孩子，就这一次。我已经和你爸说过了，这么做你会生气，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直到回到车里，陶晗之还是没完全消气，她烦躁地把手里的东西扔到副驾。

为了开车舒服点，她把外套也脱了下来。她随手拿着衣服往旁边一放，没成想口袋里的东西掉了出来。原来是刚才那个奶奶给她的糖果。

拿起一看，是薄荷奶味的小火龙。

她弯弯唇。

她不算很爱吃糖，先放着吧。

她把糖随手放进水杯架，启动车子，走了。

*

晚上，果然收到一条新的好友申请，那人名叫陈逸飞，头像就是李知苓给她看的那张博士毕业照。

陶晗之点了同意，也报上自己的名字。

对方打了招呼。

几句寒暄之后，他发来一张古典音乐会的海报图片，就在明天下午。

陶晗之问：“是你的表演？”

对方回：“没有，是我很喜欢的乐团，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去看。”

陶晗之放大海报看了一眼，她只认识几首曲目，乐团也没听说过。准确地说，她对古典乐没什么了解，也......没有兴趣。

但她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应下了。

16 这么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