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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告诉你，无论你如何说，这虫蛊你都必须吃！你这般低贱之人，也配有本王的子嗣！”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谢澜州的话仍旧反复在耳畔盘旋。

　　林见疏跌坐在床上，双眸空洞没有一丝生气。

　　记忆随之拉回到二人的初遇。

　　那个曾经将她从绝境中救赎的光，此刻竟又亲手把自己推回地狱。

　　她偏执地在回忆中翻找从前的过往，想要辨出哪怕一点谢澜州还爱她的印迹。

　　可一遍又一遍，答案终是无果。

　　他早便……不爱她了。

　　想通透了一切，林见疏笑了，只是那笑空洞又惨烈。

　　是了，她同孩子如今哪有资格与林娇娇相比分毫。

　　林见疏想着，趁着众人松懈时，猛地从榻上腾起，朝门口跑去。

　　她跑得很快，快到门外的光亮近在咫尺，却又被脖颈处徒然升起的窒息感拽回暗处。

　　是谢澜州揪住了她的衣襟。

　　他脸色阴沉，神情不悦。

　　“你究竟打算疯到几时？”

　　林见疏浑身颤抖，直直地跪在众人面前。

　　“我愿离开王府，远走京都，自此不在你们面前碍眼。”

　　“只求王爷，放我一条生路！”

　　看着她声泪俱下的哀求，谢澜州心口隐隐不忍。

　　他无意识俯身，落在林见疏脸上的手温润。

　　就在林见疏发觉一丝希望时，林娇娇轻叹了声。

　　让谢澜州仿若被烫到般惊醒。

　　他垂眸看着面前的女人，残忍的话从齿间泄出。

　　“若不是娇娇，你这一生也享受不到本王的爱，人总要学会感激才对。”

　　说着，他发了狠地将一旁的药丸塞进了林见疏口中。

　　她猝然瞪大双眸，意识被蛊虫啃噬地模糊。

　　耳边谢澜州薄凉绝情的嗓音却清晰。

　　“将她送去巫医馆。”

　　剧烈的痛感从小腹攀爬，林见疏猝然惊醒，正对上头顶虚晃的人影。

　　麻沸散好像过早地失了效。

　　她此刻清晰地察觉到小腹处有无数只手在一点点剥离着什么。

　　刺骨的痛伴随着穿堂的风席卷四肢百骸。

　　“孩子……”

　　林见疏费力从喉间挤出一句哀叹，却又消散在空中无人发觉。

　　“不好了！王妃血崩了！”

　　“这是何物？怎么会有身孕！”

　　“快快快！赶紧停手！”

　　嘈杂的噪音在耳畔骤响，林见疏却没了力气在意，只能任凭体内的温度一点点流失。

　　她猛然念起，自己这悲苦的二十年。

　　亲人，爱人，一个个弃她如蝼蚁。

　　爱恨贪痴，求而不得。

　　沦落到这般境地，她已无半点活下去的毅力。

　　“谢澜州，我不愿……再爱你了……”

　　话落，一滴眼泪从眼尾氲出滑至鬓角。

　　紧跟着响起的，是巫医发出的一声尖叫——

　　等到谢澜州闻讯闯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苍白躺在血泊中的女人。

　　再没一点声息。

◇ 第十二章

　　眼前一片刺眼的红，让谢澜州的呼吸瞬窒。

　　他无措地看着，耳旁只余下尖锐的嗡鸣。

　　直到有人带头高喊了一句“王爷恕罪”，才将他从茫然中惊醒。

　　谢澜州浑身抑制不住的发颤，眼前仍旧充斥着那艳红的血渍。

　　人却下意识回了身，不敢再往那榻上看一眼。

　　心下觉得只要他不曾确认，林见疏就没死。

　　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他如今背脊弯得厉害。

　　刚想抬脚离开时，身后徒然响起一丝哀恸：“王妃已薨。”

　　伴随着接连而起的哭嚎，谢澜州身形一晃，狠狠地栽到了地上。

　　神思恍惚间，他仿若看到林见疏正满含热泪的站在自己面前。

　　只是那泪落着落着，竟凝成了血红色。

　　紧跟着是铺天盖地的恶虫将她一点点裹挟。

　　谢澜州挣扎着想要触碰她，却眼睁睁见着她离自己愈发远。

　　“林见疏……”

　　“林见疏，娘子，不要！”

　　谢澜州徒然从噩梦中惊醒，按了按自己酸痛的鬓角。

　　习惯性问一旁的侍卫。

　　“林见疏呢？还没出来吗？”

　　侍卫微微张着嘴，愣了好一会。

　　迟迟未得到回应的谢澜州面色瞬间惨白，眼前突然闪过几帧惨痛的画面。

　　他死死掐着手心，语气平淡地听不出起伏。

　　“说话。”

　　侍卫背后腾起一层冷汗：“王爷，王妃……薨了。”

　　和昏倒前听到的话重叠，谢澜州好似才反应过来。

　　他胸口一窒，竟直直喷出一口血来。

　　怎么会呢……她怎么就死了……她怎么能死……

　　本王未允，她怎么敢死！

　　谢澜州抿掉唇边的血渍，踉跄着起身朝外走去。

　　这一定是假的，她那么爱他，她不舍得死的。

　　她只是被伤透了心故意让人配合她演了一场戏，对，只是一场戏……

　　想着，他忍不住低嗔：“娘子，你怎么还是这般胡闹……”

　　只是迈出的步伐却杂乱无章。

　　他冲出厢房，逢人便问：“你看到王妃了吗？我娘子林见疏？”

　　“她在哪？是不是被你们这群外邦人藏了起来？”

　　他不遗余力地找着，哪怕因此得罪了不少外邦人。

　　他也不愿停歇。

　　林娇娇就站在他身后，神情复杂。

　　她看着眼前男人的疯狂，全无半分从前不可一世的模样。

　　每个行为都凸显着他在乎林见疏，比所有人都要在乎。

　　林娇娇眼里闪过一丝狠意。

　　却又极快地调整好，上前一步依靠在谢澜州胸前。

　　语调惊慌。

　　“澜州，你这是怎么了？你能别吓娇娇，我好怕！”

　　听到熟悉的温软，谢澜州眼神闪烁了下，恢复一丝清明。

　　他不再挣扎，视线缓缓下划，不聚焦地凝在林娇娇的脸上。

　　“娇娇，我的娇娇，我最爱的娇娇……”

　　可为何明明娇娇就在眼前，明明他们之间再也没了碍事之人。

　　明明他该欢喜的，可为何，心却痛得惊人……

　　难道……

　　一个隐秘的念头一点点爬上心头，谢澜州猝然一僵，又极快地摇头否认。

　　不可能，他怎么会爱上林见疏。

　　像她那样阴险恶毒的妒妇，他怎会看上她！

　　想着，像是要证明什么，谢澜州慌乱地将怀里人揽得更紧。

　　只有感觉到怀里温度的那刻，他心里才浮起一丝隐秘的欣慰。

　　看吧，他心悦之人从来都是娇娇。

　　从来都是……

◇ 第十三章

　　把林娇娇送回将军府后，谢澜州便打算策马回府。

　　等再回过神，人却又立在巫医馆门前。

　　一位年迈的巫医见状叹了口气，拱手道：“王爷节哀。”

　　“放肆！”谢澜州瞳孔微颤，升腾起的怒火逼得他扬起马鞭狠狠落在老人身上。

　　“谁给你的胆子咒皇亲！”

　　说完，他不管那人痛得倒地，纵马转身要走。

　　可还是无法避免的，颤抖的唇开始迟疑。

　　伴随着剧烈的心跳声，谢澜州清晰地明白。

　　一切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谎言，不然怎么巫医似是而非的一句话，便逼得他丢盔卸甲。

　　费劲锻造起的城墙内，是一片兵荒马乱的荒芜。

　　谢澜州看着眼前依旧热闹的巫医馆。

　　生老病死，在此处不过平常。

　　是以，哪怕只过一个时辰，这里也早就恢复了平静。

　　谢澜州此刻才发觉，林见疏与这世上，似乎并未有人在意。

　　因此，哪怕她贵为将军女，贵为王妃。

　　便是死了，在所有人眼里也不过稀松平常，如过眼云烟。

　　甚至就连刚刚他送林娇娇回将军府，林父林母都不曾过问一句林见疏是否还好。

　　而被两人围着嘘寒问暖的林娇娇……

　　谢澜州心里划过一丝奇异的异样。

　　也是此刻，他才切切实实地察觉。

　　哪怕他再如何诓骗自己，也无法再否认那股异样是密密麻麻的心痛。

　　他从来未曾把林见疏从自己心底抹去。

　　他爱她，只是不敢面对。

　　以至于如今，这份爱成了他此生都无法逃脱的束缚。

　　一切只怪他，知晓得太晚太晚……

　　晚到他仗着林见疏爱他，满心欢喜地相守，而一次次肆意羞辱伤害。

　　晚到，他亲手送她上了断头台，害她消失在这世间，再窥不见一点踪影。

　　是他，亲手杀了她……

　　这个结论逼得谢澜州弓弯了腰，无边的钝痛将他裹挟。

　　耳边徒然交杂着几声微弱的议论。

　　“阿娘，听说馆内今天又死了个病人，现场很惨烈？”

　　“是啊，多造孽。一个有了身子的年轻姑娘，留了好多血，一大一小都没了。”

　　“天啊，那她的家人该有多难过啊。”

　　“傻孩子，能动用那秘法的女子哪还有什么家人呢。就算有，他们该多狠心……”

　　话还未说，母子二人猛然发觉面前出现了一双绣着祥云的长靴。

　　顺着看去，落在眼里的是一张惨白憔悴的脸。

　　谢澜州眼眶猩红，满脑子盘旋的都是刚才那句“一大一小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