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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她也是有过一段很好的时光的。

孟妍一直觉得沈恪是最适合搞科研的人，专注且热情，甚至可以说是没什么功利心，只是纯粹喜欢做学问才坚持读书的。

可沈恪也曾无奈向她说起过，“国内的学术环境不太好，搞研发的很难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无休止的内卷，还有恶性竞争和同门之间微妙的人际关系，至少要分出一半的心力去平衡，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一个怪咖。”

那时孟妍年纪太小，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劝慰他，佯装认真思考了半天才说：“你知道吗？天才大多数都是普通人眼里的怪咖，而天才和普通人智商的差距，就相当于普通人和狗的智商差距，以此类推，天才看普通人就像普通人看狗。所以，谁觉得你是怪咖，那他就是狗。”

沈恪一怔，被她逗笑了，“你这都是从哪里看来的歪门邪说？”

孟妍天天背高考范文，装模作样地辩解：“真理一开始都会被当成是歪门邪说，要不然哥白尼也不会被烧死。”

沈恪无奈扶额，总会用爱怜的目光看着她，然后抬手轻轻把她的头发揉乱。

每当这种时刻，孟妍就会觉得自己好像对他略尽了绵薄之力。

迈入高中时代后，孟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够变得非常强大，足够强大，能像沈恪保护她一样，反过来保护他。

尽管窗户一直开到最大的幅度通风，在油漆味厚重的空间内待了一整个上午，还是让孟妍感到头晕胸闷，她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摇头晃脑地活动着已经变得僵硬的肩颈。

于左左中途接了个电话被叫走，这会儿才刚回来，忙不迭向她道歉，“不好意思啊，临时被教务处的卓老师绊住了。”

“不要紧的。”孟妍好脾气地笑笑，“我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还有一点儿收尾工作。”

“你干活儿也太老实了，林师姐说最近秦老师没空来实验室，让我们周一之前弄好就行，给了两天的时间呢，这才过去一上午。”于左左鼻尖抽动几下，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我们先去办公室休息一下，等味道散散再说，不能老窝在这里。”

孟妍刚在桌前坐下，于左左就拿了杯奶茶给她，“从教务处回来时去三食堂买的，最近新出的节日限定，还热着呢，请你喝。”

L 大的三食堂是新建的，环境和它的建筑风格一样优渥，菜品新鲜丰富，有好几家网红奶茶入驻，一到饭点就人满为患。

孟妍很少去吃，一则她不喜欢吵闹，同时也是为了节省开支。

“谢谢师姐。”

孟妍接过来，礼貌地笑笑，在心里记下过几天一定要找机会回请于左左，或者干脆中午请她到三食堂吃个午饭。

说是休息，自然要一起随便聊聊天。沟通技巧中说，关系能靠分享彼此的秘密拉近，而话题一般是从圈子里的风云人物打开的。

“我被录取后，暑假提前来报到，刚好有个实验要做，秦老师坚持要等顾云来，我想表现一下，就向他毛遂自荐，他却说，顾云能做的我还做不了……”于左左咬着吸管感慨，“我当然不服气了，觉得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本科生，何况做的还是有规范章程的科学实验。但相处这半年，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天赋真的大于努力。”

于左左本就健谈，在孟妍时而附和时而探究的引导下，从顾云可以连续做七八个小时的实验依然头脑清醒，双手稳定，状态丝毫不受影响，说到他虽然性格不好，但人不坏，再到秦毅今年新拿的课题和项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直到程朗搬着一个巨大的纸箱子从外面进来，喊人去楼下搬新进的实验耗材，孟妍才发觉紧随其后进来的人是顾云。

目光在空中蓦地交汇一瞬，顾云漠然地转开。

实验室按资排辈，于是程朗扬声安排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们分组行动。我跟左左先下去清点数目，你们把东西放好，俩人再一起下来。”

顾云把箱子摞在墙角的铁皮柜旁边，一言不发地朝外走。

孟妍没得选，陌生的不安全感瞬间激发了她潜意识唯恐行差踏错的本能。她不再分神多想，收回目光抬脚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他人高腿长，步子迈得非常大，她不得不快步小跑才能跟上。

刚走到走廊的转角处，冷不丁的，顾云突然停住脚步，孟妍紧随其后，完全没反应过来，无法立刻收住步子，惯性让她整个人直往他身上冲，好巧不巧，她的鼻梁正撞到他背部凸出的肩胛骨，眼睛瞬间酸得泪水差点夺眶而出，孟妍忍痛轻嘶出声。

顾云没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顶得身子一歪，向前迈了一大步才勉强站稳，一回头，看到孟妍的脸皱作一团，正抬手捂着鼻子。

目测刚才发生撞击前，他们的距离几乎近在咫尺。

空气静了片刻，顾云唇边忽然浮起一丝笑容，声音却不见热忱，还是冷冷的，“味道像吗？”

孟妍像是根本没听明白，露出迷惑的神情，“什么味道？”

顾云淡淡瞥过来，他的眼皮薄薄的，垂下眼时显得尤为轻蔑。

孟妍依旧云里雾里，又听他轻嗤道：“装什么？”

说完，顾云不再看她，转身伸开手臂去按电梯，孟妍摸不着头脑，陷入了一番更为长久的沉默。

这次的补充耗材量不算太大，四个人来回三趟就搬完了。于左左还在楼下接电话一直没上来，程朗和送货的司机签完交接单就不知所踪，应该是直接去吃午饭了。

孟妍和顾云先回到办公室，他在椅子上坐下来，仰起脸看向刚走到他桌边的孟妍，“把你的东西拿走。”

“……什么？”

孟妍有些不明所以，谨慎地反问了句，同时眼睛迅速扫过顾云面前的桌子——上面的陈设极其简单，一个银色的笔记本电脑，一副便携式耳机盒，右边文件筐里只有几张写写画画的草稿，除此之外，就只有一盆用锥形瓶养的薄荷。

在寒冷的冬天反季养薄荷这种植物并不容易，需要精心呵护。

这盆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叶片边缘都开始发蔫了。

顾云指尖轻叩了下瓶底压着的卡片，见孟妍一味沉默，面上愈发不耐烦，突然站了起来。

他的身高本就占据压制性的优势，气势上更是明显居高临下，孟妍抬起头，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这让她浑身都不由自主绷紧。他的唇形轮廓微微上扬，本是天然含笑的风流面容，可此刻他的眼底没有一丝善意。

孟妍恍然生出自己是被猎人逼到死角的小动物的错觉来，她没忍住向后退了一步，声音却丝毫不怯，中气十足地诘问，“你什么意思？”

顾云低声哂笑了下，“……你真的很会装。”

孟妍顺着他眼角余光的落点，拿起那张卡片，看到了上面写着的小字。

她没动弹，低垂下眼，固执地沉默着。

这下子她总算大致弄清楚了其中缘由，不知为何，顾云误以为这盆用特制营养液浇灌的冬日薄荷是她送的，而且认为卡片上写得那句话冒犯了他。

所以刚才他们撞在一起时，他才会小题大做，意有所指地对她冷嘲热讽。

可即便如此——周锡年曾经跟她说过，顾云向来眼高于顶，谁都不放在眼里。按理说，凭他的人气，应该收到过无数类似的告白和礼物才对，既然是司空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