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钊漱玉馆念念春风知我意特别篇章节目录+章节前文(念念春风知我意)TXT清爽版在线
“姑娘体内的毒,怕是十年前就种下了吧?余毒难清,怕是活不过三个月。”
我看着他手边的金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在这里,金针是治病救人的神兵;在漱玉馆,却是姑娘们自戕时,最爱用的凶器。
我给了大夫封口费,让他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若谢府再请你上门诊脉,你就说我是风寒,最近不宜操劳。”
交代完后,我又将另一个钱袋递交给他。
“这是清水巷那家,后三年的医药费,你先收着,每月务必去上四回。”
清水巷里住着的是个坐着轮椅的哑女。
也是我的姐姐。
15
我将新买的膏药,敷在她的膝头。
看见我来,她很开心,眼睛水亮,握住我的手不肯放。
明明比我大五岁,如今却比小孩子还粘人。
我像小时候一样,靠在她的肩膀上,和她倾诉。
我知道,她永远不会将我的秘密泄露出去。
“姐姐,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如今我一想到谢祁,脸上就会不自觉地挂起微笑。
“他虽然是我主动勾引来的,却不是恩客......是恩人。”
“是他让我知道了,堂堂正正活着是什么滋味。”
虽然这种日子无法长久。

但我尤为珍惜。
我舀起半勺药汁吹了吹,喂给她。
姐姐一时激动,将药碗打翻在地。
褐色的药汤漫过青砖缝,像极了那年从门缝渗进来的洪水。
那是黄梅天,爹爹抱着治水图,在永州县衙门口跪了三天。
我扒在石狮子后面,看见官老爷的皂靴,狠狠碾碎他的指骨。
他说,爹爹私吞赈灾金,偷工减料,是永州水患的罪魁祸首。
可他把家里所有东西,全都变卖了,只为了让那些灾民多喝上一口米粥。
他甚至还收留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哥哥,悉心教导他治洪疏洪。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呢?
但我们是罪臣家眷,没有人愿意听我们辩解。
母亲的头磕在囚车栅栏上的声音,比洪水拍门时还响。
她一头撞死,随爹爹去了。
我和姐姐被充为官伎。
狱卒的灯笼照在姐姐脸上时,她把我藏在身后。
那些戴乌纱帽的人总爱捏她下巴,然后硬生生地将她拖进房里。
那时我被绑在院子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的指甲,全都掀翻在门槛上。
血淋淋一片,是她抗争的痕迹。
后来她教我往脸上抹灶灰,可他们还是发现了躲在柴房的我。
姐姐偷了把剪子,抵在咽喉,跪着求管教嬷嬷让我去厨房打杂。
血珠子顺着她被掐得青紫的颈子往下淌。
我这才隐约明白,她是在想尽办法,带我逃离。
16
在我七岁生辰那夜,她点燃了柴房,一把大火烧了大半个官伎乐坊。
我们光脚踩在结冰的官道上,一路狂奔,直到筋疲力竭。
硬生生跑到了五十里以外的县。
那时候姐姐也才十五六岁,带着小小的我,在陌生的地方住成了叫花子。
那段日子,是爹娘走后,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我们住在破庙,围着篝火,一起吃被踩扁的包子,挖地里的番薯,翻墙偷别家的鸡蛋。
然后就被人牙子组织盯上了。
人牙子并没有因为我年纪小而放过我,想要将我直接卖到花楼去。
姐姐以死相抗衡,断了腿,被毒哑了嗓子,落得终身残疾。
而我也终究没有逃开当伎的命运。
进漱玉馆时,我年纪小,并不懂被人侵犯是什么意思。
只是觉得像是被挨打一样,我都不喜欢。
可我很喜欢姐姐。
我很想姐姐。
于是我努力学习,开始争着露脸,想要多拿些钱,去找姐姐。
在十二岁的时候,我找到了她。
那时她正沿街乞讨,眼睛不知怎么也花了。
我在楼里已经小有名气,开开心心地带着姐姐回到漱玉馆。
可她却无声地流着泪,紧紧拥抱着我。
我看出来她并不喜欢那里。
于是将她安置在清水巷的小院。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能让姐姐腿脚好起来的大夫。
“听说长安来了个云游的名医,我现在有银子,看看能不能将你的腿脚彻底治好。”
姐姐对我笑,想擦干净我手上的药渍。
可那浑浊漆黑的药早就刻骨入肺,再也搓不干净了。
17
姐姐蘸着药汁,在桌案上写字。
她枯瘦的指尖悬在“不治”二字上。
我问她为什么,她哭了。
她觉得我沦落至此,都是因为她当初一意孤行,带我逃出来。
如果我好好地在官伎乐坊,未必会在小小年纪就经受折磨。
“阿姐糊涂了。”
我掰开她攥紧的拳头,无所谓地笑了笑:“反正迟早都会变成这样的人啊——”
“我现在在漱玉馆,也很不错,有钱有名,起码不用再去街上讨饭。”
话没说完,她突然掷碎药碗,将残片狠狠戳进腿上。
苦药味混着泪水冲进鼻腔。
我死死抱住她单薄的身子,就像十二岁那年她替我挡下龟公的烙铁。
她不想成为我的累赘。
她不想我因为她,一直被困在漱玉馆里。
我都明白。
可我早就无法脱身了。
其实我后来找到了那个人牙子。
给漱玉馆输送姑娘的组织就那么几个,成了名之后,找他们很容易。
我亲手将当初折磨姐姐的人牙子毒哑了,打断了他的腿脚,剜去了他的双眼。
然后让屠夫把他做成彘,扔到猪圈里去了。
屠夫砍骨的手法很利落。
我望着砧板上抽搐的肉块作呕,第一次清楚地知道,原来人的惨叫声,和猪嚎也没什么不同。
可我并没有报仇的快意。
因为姐姐的腿并没有好,而我的人生,也腐烂成污泥一滩了。
姐姐的情绪很不稳定。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哼着永州小调,就像小时候她哄我睡觉那样。
意料之外的是,宁钊竟然翻墙进来了。
我脸色一变,立马将姐姐推进屋里,让她看着炉子里新煎的汤药。
18
“谢祁给你买的胭脂?”他拇指碾过我唇上新痂,那是昨夜谢祁情动时咬破的。
“伎子扮良家,倒真上瘾了。”
他说得很不客气,一把将我按在院内的石桌上。
“真喜欢上谢祁了?”
他的声音阴冷如蛇,贴着脖颈钻进我的耳里。
我只觉得可笑。
“这不是你想看到的么?怎么,公主那边吃了瘪,想在我身上讨回来?”
“宁小将军,你还真是有‘大气量’啊。”
话说出口后,我下意识有些不安。
和谢祁在一起的这几天,被磋磨殆尽的自尊又长了点回来。
竟然敢和宁钊顶嘴了。
宁钊怒极反笑,将我双手一掐,整个人压在石桌上,被迫让我翘起屁股。
我能感受到他的反应,脸色一变,当即奋力反抗,大骂他是畜生。
宁钊却很兴奋。
“尽管再叫大点声,”他滚烫的吐息钻进衣领,“你姐姐在屋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是很乐意上演活、春、宫。”
我咬破他虎口的瞬间,房里突然传来凳子挪动的声响。
我心跳骤然停拍,宁钊的手趁机探进了裙底。
门还半掩着,没有人出来。
宁钊恶意顶弄的动作突然加重,我死死咬住他肩头锦缎,血腥味混着龙涎香呛进喉咙。
他附耳低笑时,我听见自己脊骨在石桌上磨出的声响。
“在用力点。你伤我越重,我还可以报复到你姐姐身上。”
我难以置信地望向他,立即拔下头上的簪子,想与他同归于尽。
尖簪抵在他的脖子上,沁出血印。
他毫无顾忌,狞笑着掐住我的脖子:“还敢反抗我?!”
“你真以为,自己要变成高高在上的探花夫人了?”
“别忘了,你的娼籍还在漱玉馆。”
“你想让谢祁什么时候知道,他娶了个伎?”
“我看在上朝的时候就不错,这样他就能和你一样,名扬长安了——”
他每说一句,我的力气就弱小一分。
直到他将污浊尽数弄在了我的裙摆上。
我攥着裂开的衣襟瑟缩在寒风里。哪个部门
泪水早就已经干透了。
门似乎被风吹得摇晃了起来。
我不敢再在这里多呆,仓皇推门离开。
19
回到谢府,我甚至不敢走正门。
我像只阴沟的老鼠,狼狈地窜回了房间。
温热的浴桶根本洗不净我身上的脏污。
我拼命摩擦身体,恨不得换皮重生,可也只能在身上留下斑驳的痕。
外面下雨了。
铜钱大的雨点砸在房檐,发出细密的闷响。
梳洗完毕后,我端着药去书房找他。
门缝里透出的烛光将谢祁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惯用的松烟墨气息混着雨腥气钻进鼻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