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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寒舟拉住了石安。

　　安抚他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既然我选择了这条路，便不惧流言。”

　　下一刻，他又听到一个年轻人中气十足反驳的声音。

　　“在你们眼里，无权者就只能依靠上位者吗？陆少爷自己就是军阀的儿子，做什么要为了一个三心二意的女人委屈自己？”

　　陆寒舟不禁回头看。

　　那男孩头发剪得短短的，穿着一身灰布衣裳。5

　　他的肩上扛着一袋米，看起来像做工的。

　　议论的人们也来反驳他：“陆大帅不是早就死了吗，他算什么军阀的儿子？哪里能跟苏远扬比？”

　　男孩放下肩上的米，正要与他们继续理论，陆寒舟却先开了口。

　　“是，陆大帅不算军阀，因为他是真正的军人。谭少帅与苏先生打的是要一夫一妻的名义，陆少爷选择成全他们，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议论的人们嗤笑一声：“不过是被抛弃的男人的最后的一块遮羞布罢了。”

　　说这话的，不乏有男人。

　　陆寒舟冷笑，走近那个人，目光似箭般要将她穿透。

　　“如果这个被抛弃的男人，是你的父亲，你的弟弟，你的儿子呢？你还会如此落井下石？”

　　那人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他咄咄逼问，脸上挂不住。

　　但仍旧嘴硬道：“是他们，那也怪他们目光短浅。”

　　他身旁站着一位蓝色布衫脸色阴沉的男人，将手中的东西往他手里一丢，自顾自地走了。

　　“诶，先生，你别走……”

　　也顾不上和陆寒舟打嘴仗了，连忙追了上去。

　　看着那人急匆匆的背影，陆寒舟却笑了出来。

　　男人会生气，是因为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女人会着急，是因为在乎。

　　人性，真是一个很有趣的东西。

　　见好戏散场，人们也就散了。

　　短发男孩也扛起肩上的米要走，被陆寒舟拦了下来。

　　“你在哪里做工？”他问道。

　　短发男孩见陆寒舟气度不凡，穿着贵重，想来是哪家先生。

　　“我就是个打散工的，哪里有工可以作，哪里就有我。”

　　“那你有兴趣来我家工作吗？长工，试用期每月2个大洋，做得好，录用后再议。”陆寒舟提议道。

　　他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的观念。

　　但短发男孩眼中却满是防备。

　　“你家是哪家？”

　　陆寒舟笑道，吐出了两个令短发男孩瞳孔放大的字。

　　“陆家。”

　　他又补了一句：“陆大帅的陆。”

第13章

　　“你就是陆少爷！”

　　短发男孩诧异万分。

　　陆寒舟从容一笑：“谢谢你刚才为我说话。”

　　短发男孩止不住地摇头，他眼中满是光彩。

　　“陆少爷！你简直是我的偶像！在这个世道，敢反抗军阀联姻的，也只有你了。”

　　“你叫什么名字？”陆寒舟问。

　　他冷静下来：“林鸣，我叫林鸣。”

　　就这样，林鸣跟着陆寒舟回到了陆家，成为了陆家的长工。

　　他虽年轻，但做工非常麻利。

　　力气也很大，他崇拜者陆寒舟，石安崇拜着他。

　　石安常说，如果林鸣是个女人，他就要追求她了。

　　越是战乱，人们越是挥霍。

　　主打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

　　所以陆寒舟商铺的收益还不错。

　　看完账本，陆寒舟来到陆大帅的房间，想亲自打扫父亲的房间。

　　他扫了地，又擦了桌子。

　　角落处容易积灰，他拿着帕子去擦，却被起边的木角扎了手。

　　好在没有出血。

　　陆寒舟试图将那一块凸起按下去，不料一按那一块却弹开了。

　　那竟然是一个暗格。

　　陆寒舟靠近查看，发现里面是一个透明文件夹，里面皆是黄色信封。7

　　父亲已逝，这些应该是可以看的吧？

　　陆寒舟将文件夹拿出来，一封信一封信地拿出来。

　　却发现，这些信都是父亲和谭父往来的信笺。

　　随意拆开一封：“成溪兄，见信如唔。”

　　成溪是陆寒舟父亲的表字。

　　他继续看：“现下你我与段家军三足鼎立，终将不睦，不若你我二人联盟，击垮强敌，方为上策。”

　　强敌？

　　三四年前的局势他是知晓的。

　　那时上海军阀们混战，陆家本是西南军阀，后也进入了沪系。

　　迅速与段陆谭三家是金三角，相互助力。

　　谭父给父亲写信联盟，那么要击垮的强敌，只能是段家。

　　他想知道父亲是如何回复的。

　　于是拆开下一封，仍旧是一样的开头。

　　“成溪兄，见信如唔。成溪兄守君子之节不肯联盟，然，兵家最忌感情用事。兄不愿，吾不强求。”

　　陆寒舟便再也没有翻到谭父写来的信了。

　　当年陆家的死伤过于惨烈，他并没有精力关注段家。

　　而现在上海的局势，如今铁三角已散。

　　陆家彻底落败，段父生病，谭父却仍旧稳坐军中。

　　如果不是段含星自己争气，一举接手段家军，南征北战，打垮了沪系其他军阀，跻身成为沪系总司令。

　　只剩下谭家军，她一直没有对其动手。

　　如今他脑子里疑惑重重。

　　譬如父亲有没有提醒过段伯伯，谭父要对他下手的事？

　　且段父为什么生病如此之久？

　　父亲和弟弟妹妹们是死在去支援段父的那一场战争中的。

　　他回首看向墙上挂着的父亲遗像。

　　陆大帅身着军装，头戴军帽，气度威严。

　　只那张照片，却是永久的黑白。

　　他眼中有雾气升起，声音哽咽。

　　“父亲，你们的离去，有那人的手笔吗？”

　　可照片里的永远无法给他答案。

　　“父亲，弟弟，妹妹，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搞明白，不让你们枉死！”

　　良久，陆寒舟将东西收拾好，物归原处。

　　刚下楼，便瞧见站在桌子上魂不守舍的林鸣。

　　陆寒舟走近，只见林鸣死死地盯着《爱情尘埃》这本书。

　　“怎么了，阿鸣？”

　　林鸣眼角红红，声音也不复往日爽朗。

　　“没事，少爷，我去做活了。”

　　说完便跑了出去。

　　陆寒舟看了看林鸣，又看了看《爱情尘埃》，实在很难将两者联系起来。

　　于是叫来了石安：“你去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第14章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石安跟陆寒舟说起的时候也是不可置信。

　　“少爷，林鸣竟然说，苏远扬这本《爱情尘埃》是偷了他的手稿！”

　　这下轮到陆寒舟瞠目结舌了。

　　“什么？”

　　晚饭时刻，陆寒舟看着闷闷不乐的林鸣。

　　柔声问道：“阿鸣，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吃一块石安特地做的蒜泥白肉吧！”

　　“你来自四川，想必是爱吃的。”

　　看着和颜悦色的陆寒舟，林鸣竟然泛起了一股委屈感。

　　自从林家因为战争破败之后，他已经很久不敢有这样的感觉了。

　　一旦有这样的感觉，便意味着脆弱。

　　脆弱的人，在这乱世活不下去。

　　“阿鸣，我都没有问问你的过去，你能写出《爱情尘埃》的手稿，不可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长工。”陆寒舟循循诱道。

　　林鸣知道石安会把这事告诉陆寒舟。

　　但听到这话，他眼神顿时有了神采：“少爷，你信那是我写的手稿？”

　　陆寒舟点头。1

　　“起初很诧异，但我见过苏远扬，他的观念只是表面新式，但却是个实打实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书里的观点与他本人的观念完全背道而驰。”

　　“而我见你第一眼，你的话便和那书可以重叠上。”

　　“你知道无权者不能只依附他人，你知道人的爱很虚无不可依靠，你很坚强，你和文中的主角本性相差无二，坚韧勇敢。”

　　“我有什么理由不信你呢？”

　　陆寒舟这一大串的话，只能是一个资深书迷才能说得出来的。

　　林鸣却已经是泪眼朦胧。

　　“少爷……”

　　他这才将自己的过去缓缓道来。

　　原来，林鸣是四川蓉城一个私塾老师的儿子，他出生的时候正逢四川战乱。

　　林家人皆死于战乱。

　　林鸣从父母双全一瞬间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