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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看到曾经属于两人的回忆全都被砸碎，被丢弃。

忽地，他的视线凝在院中石桌边，几块残玉上。

那是象征两人心连心的和田玉，如今却早已被主人弃之不顾。

顾泾深颤着手把它捡起，却怎么也凑不齐。

就像晚儿离去的事实。

无论他再怎么欺骗自己，都已无法挽回。

顾泾深胸口闷得撕裂，终于在主殿坍塌的那一瞬，狠狠吐出一口黑血，失去意识。

第16章

昏昏沉沉之间，几个丫鬟的声音飘入耳内。

“都说顾大人和公主情深似海，公主殿下怎么会忽然和亲呢？”

另一个悄声道：“得了吧，大人的心思早就不在公主身上了，那日听闻公主素服去了皇陵，一步一颔首。拜上苍，拜爹娘，最后愿与丞相大人，要与他一别两宽，永不相见呢……”

“就连我都知道，春芝高举玉佩时，说的那句‘江水流去，不负归来’代表的含义。大人连中三元，怎会不知？”

顾北辰呼吸一滞，心如刀割。

他不是不知，而是一心扑在盛芊芊身上，不愿深想其中的含义。

“可若是大人真的不在意公主，怎会在新婚第一日抛下盛姑娘，追去城门……”

剩下的话，顾泾深再也听不清了。

寒意的刺痛裹挟着身子，意识再次模糊。

丞相府正厅，顾父顾母焦急踱步，大夫一出来，便急忙问：

“太医不是说没有伤到筋骨吗，为何北辰还不醒？”

大夫沉沉地叹了口气：“大人受了风寒，加上打击过重，这才一病不起。”

话落，空气都沉了下来，正厅一片死寂。

包括盛芊芊也是心不在焉，心中满是不安。

即便她已经拿到赎身契，嫁进了丞相府。

可顾泾深依旧对楚沐晚如此在意，哪怕她小产，身为丈夫的他都不回来看一眼。

多么令人可恨！

顾母要她照顾顾泾深，她嘴上答应，实则怨恨不已。

她是丞相夫人，怎可能去做丫鬟的活。

推开卧房门，顾泾深不知何时醒了，半倚在床边。

盛芊芊立马收起表情，快步走到顾泾深面前：“阿深，你好些了吗？”

说着，她抬手接过丫鬟手中的汤药，娇声道：“既然公主走了，你可不准再娶旁人。”

顾泾深拧起眉，一把挥开她：“出去。”

盛芊芊踉跄着后退，不可置信地望着顾泾深。

以往顾泾深总是柔情似水，这是他第一次推开她。

盛芊芊脸上飞快浮上一抹难堪的红，咬着牙离去。

哪怕是在教司坊，她也是千金难见一面的清倌，何时被人如此对待过！

卧房的门被关上，暗卫才从暗处出来，恭敬禀告：

“大人，您昏迷的时候，大太监带着皇上口谕来过。”

“擅闯城门，妄图贿赂校尉，罚俸一年，禁足半月。”

顾泾深太阳穴阵阵钝痛：“无碍。”

“让你们去追和亲的队伍，追到了吗，晚儿如何说？”

只要她一句话，哪怕搭上顾家，顾泾深也要恳请圣上收回旨意。

暗卫看了眼顾泾深，欲言又止。

“公主说，祝你和盛姑娘百年好合，愿你们的孩儿平安出生。”

他看了眼顾泾深越发冰冷的脸色，顿了顿，还是将剩下的话说了下去。

“从此往后，再也不见。”

寒风吹过，贴在顾泾深的脖颈，钻入骨髓。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哑着嗓子问：“她真这么说？”

暗卫将头垂得更低了。

“属下不敢欺瞒。”

第17章

顾泾深猛地咳嗽起来，绝望闭上眼。

脑海中描摹着楚沐晚的眉眼，拼凑出她说这句话的模样。

悲痛和苦涩仿若一把钝刀，搅动着顾泾深的心脏，鲜血淋漓。

暗卫交出一块刻着‘楚’字的皇家刻牌。

“大人，除属下一人存活，其他人均被上头所杀。”

他浑身发颤哑声道：“那人开口，若是再派人去探，不留活口。”

气氛一阵死寂。

顾泾深紧紧握着拳头，沉默良久才从喉咙挤出一句话：“退下吧。”

他凝着窗外很久很久，直到晚膳时分才出卧房。

没走两步，撞上怒气冲冲的三王爷。

“啪”的一声脆响，顾泾深脸上多了个鲜红的巴掌印。

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所有丫鬟小厮大气都不敢出，跪了一片。

顾泾深脸色一沉，却碍于身份不得发作，哑声质询：“王爷这是何意？”

三王爷双眼通红，一把拽着顾泾深的领子：“这一巴掌，是替长姐扇的！”

暗卫纷纷现身，想要拉开两人，却被顾泾深挥退。

三王爷胸口剧烈起伏，狠狠瞪着顾泾深：“顾泾深，你初到京城分文没有，被世家排挤针对，是长姐力排众议助你登上丞相之位，你怎么能忘恩负义娶别的女人！”

顾泾深刚到京城的时候，不是最艰难的时候。

寒门没有靠山，也就没有威胁。

最难的是第二年，他做出一番成绩，又和长公主走得近。

世家发现他的威胁，联手打压。

从外地的他，哪知道官场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深夜处理完被硬塞的事务，在书房睡两个时辰，又被上司叫去，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弹尽力竭，功劳全被抢了去，脏水全泼在了他身上。

按照律法公主不得干政，可楚沐晚却不管不顾，将一个个幕后黑手揪出来。

也因此惹了不少闲话。

顾泾深心疼她，不想让她蹚这浑水，被楚沐晚一口拒绝。

“我多帮你一分，世家的注意便会从你身上转移一分到我身上。”

“阿深，我信你不会做那些事，你是一颗明珠，不该被蒙尘。”

“旁人如何议论我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是如何看我。”

没想到才过了五年，那个满眼只有顾泾深的楚沐晚就彻底从他身边离开。

顾泾深的眼眶越来越红。

他凝着三王爷，一字一句：“是她自己要去和亲的。”

“我是她的未婚夫，她离开了，我比谁都难过。”

三王爷冷眼看着顾泾深，泪水在殷红的眼眶翻滚，却始终没有落下。

“顾泾深，别自欺欺人了，你我都知道长姐是为何离开。”

“这样也好，你这样的烂人，根本不配得到长姐的爱。”

“我祝你终身孤寂，再无人爱你。”

短短几字，却刺得顾泾深鲜血淋漓。

可他再悔，此生都无法再取得楚沐晚的原谅了。

是他错了。

错得一塌糊涂。

第18章

一个月后。

楚国轻骑送到边界，马上就要把长公主和几十车的金银交接给天启国。

回望来时路。

楚沐晚红了眼眶回头，掀起竹帘最后看了一眼降生的土地。

颠簸了一个月。

那张本就不怎么圆润的脸又小一圈。

她忍下鼻酸，见到一旁哭泣的春芝时。

楚沐晚忍着不舍轻拍她的肩，柔声劝阻。

“春芝，接下来的路，你不必随我而去，跟随将领们回罢。”

春芝怔愣看着温和的楚沐晚，心中狠狠一酸，扑到她怀里大声哭诉。

“奴婢早已无家可归，且让奴跟随小姐罢！”

楚沐晚心中一颤，轻抚她的发，无声落泪。

“胡闹，这可不是玩笑事……”

春芝后退一步跪在地上，忍下哽咽坚定道：“公主去哪，奴婢就在哪。”

楚沐晚哑然，叹口气扶起她，心中满是动容。

“好。”

半炷香后。

楚沐晚听到外界传来沉重的马蹄声，心悄悄提了起来。

楚国将士见到那抹鲜红的天启国旗，神色一凛，翻身下马上前拱手振声。

“楚国护婚中郎将楚仁，阁下可是天启国接待使团？”

天启国将领一身薄甲，气宇昂扬的姿态极其强势。

他翻身下马上前拱手回道：“山高路远，各位辛苦。天启国迎辇都尉百里长恒在此，见玉牌验身份！”

楚仁上前十步，细细确认令牌才松了口气。

他们寒暄一番后，立即交接起马车数量和仆从人数。

“金车百箱，银饰千件……”

路过鎏金马车时，百里长恒隔着纱帘作了个揖。

楚沐晚顿了一下，淡然回礼。

没再继续耽搁。

确认无误后，在楚国将士的注视下，和亲队伍驶出了楚国国界。

这次走了两个月才停下。

并不是因为到了，而是马车车轮出了问题。

若是平常货物很快能修好，反倒是公主乘坐的轮轴坏了，才耽搁半日。

也是第一次楚沐晚下了车。

冬季已然过去，外界一片繁花鸟啼，是她在楚国没见过的模样。

即便戴了斗笠，青草和鲜花的气息依旧包围着楚沐晚。

她放松下来跟着春芝坐在树下，安静回避天启国的将领们。

自从进入天启国国界。

第一个月最是难走，时常下雨，地面泥泞不堪，车轮常陷入泥沼，动弹不得。

令楚沐晚惊讶的是，天启国的将士皆是力大无穷，那位百里长恒最为怪力。

他竟一人便把马车连人带货拔了出来。

先前鎏金马车在楚国边界陷了泥，楚仁带着将士们一起推拉才解救，真是奇人。

入春以后，晚间碰到的野兽更是数不胜数。

却一次也没遭受危机。

那些野兽均被将士们斩杀摘下皮毛，带在身上。

不仅是她，现在见到巴掌大的花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