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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岳西看出他们崩了，不介意表现得幸灾乐祸，尽管他有些懊恼，因为她也在难过。在他找到能说的话前，钟虹冷着脸经过，几乎是撞开他。
　　他追过来说送她，她拒绝的方式还是那句，“别说了算我求你。”
　　一整夜，她比平日失眠更甚。楼下的人似乎回到青春期，又开始放千禧年的口水歌。她听了三四遍才认出是阿杜的《他一定很爱你》。
　　「他一定很爱你，比我会讨好你，不会像我这样孩子气，为难着你」
　　这歌词明晃晃讽刺她。
　　转天，范锐没来上班，说是不舒服。
　　他一向工作狂，钟虹没想到自己会造成这么大影响，更没想到乔岳西也请了事假。
　　她旁若无事地工作，到点下班约温苏阳一起吃饭。见到温苏阳，她才知道他们是什么事。
　　陈更陪温苏阳来的，阴着脸说，“你前男友没说他来打我哥的事么？”
　　“你别这么严肃，这事其实挺搞笑的”，温苏阳肿着脸复述当时的情形。范锐一大清早来，正赶上乔岳西提着早餐来找感情大师聊天。
　　“他要打我，小乔就要上去说该挨揍的是他，我肯定不能让这事发生啊！”
　　温苏阳寻思他俩是上下属关系，真说破小乔就坐实抢老板女人了，赶紧一把捂住他嘴。没想到范锐也对小乔挺好，来了句“兄弟这跟你没关系。”
　　钟虹觉得，温叔又戏剧化加工了。
　　“到底是我担下了一切啊！”
　　温苏阳说着想笑，扯到嘴角，疼得吸溜一声。陈更顿时有点气，冲钟虹说，“大家多少都有情感问题，我理解，但牵连到朋友就过了。”
　　“是我的错，我真的很对不起。”
　　钟虹自责到语速飞快，“你去大医院好好做检查，拜托你医药费一定得让我给。”
　　“真不用”，温苏阳摆手，转瞬露出丘比特的爱心眼，“现在你都分手了，接下来是要和小乔在一起吧？”
　　“哪有那么容易，我只是分手了。”
　　钟虹语气带着不耐烦，很反常，“我也很讨厌自己这么拧巴。”
　　“拧巴和发疯其实都没什么”，温苏阳情感大师上线，“说白了不就是脑子和心连不起来，脑子理智打算盘，心被情情爱爱绑着，到最后不行就——”
　　他下意识看了眼陈更，扭头对钟虹悠悠说，“也就不行了呗。”
　　钟虹猛抬眼，在对面的两人间逡巡，没等她看出情况，手机来了条信息。她看了眼便说有急事得走，快步离开。
　　江北医院是个小医院，急诊在单独的小二楼，病人不多，都是附近住的才来。
　　钟虹刚进去便和乔岳西打照面。
　　“范锐打给你叫你来？”乔岳西啧一声，“厉害，苦肉计。”
　　钟虹没心情跟他顶，问什么情况。
　　“疲劳过度，发烧。我有个会议的事急着定，打给他一听声音就不对。”
　　乔岳西边往药房走边说，他找到范锐的住处，把晕倒的人弄医院来。拿了药，他自嘲道，“情敌我都救，我人好得有点过份是吧。”
　　钟虹不作声，猜他是不想说范锐去找温叔打架的事。他们早上闹晚那一出，范锐请病假是合理的。但他请事假是能有什么事？
　　“我毕业论文忙啊，周放都快定稿了，我连初稿都还没交。”
　　“那你为什么不毕业再进公司？”
　　“机会当然得抓住”，乔岳西神色自信，“而且我心里有数顾得过来，唯一变数是……”
　　他意有所指地看过来。钟虹弹开视线，才发现居然和他自然而然地聊起来。他们不应该这样。
　　“范锐在哪间？我进去看看。”
　　“过了护士站第一间，他还没醒”，乔岳西拉住要进去的钟虹，“我得回公司加班了，这次会议老板让我代替范锐去，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聊一下可以么？”
　　钟虹知道他要聊什么，对上他炽热视线，她点了下头问，“你带伞了么？”
　　乔岳西摇头，见钟虹把随身的伞递过来。
　　“外面应该马上要下雨了。”
　　“那你怎么办”，乔岳西勾起的嘴角坠下，“难不成你今晚上不走了留这陪他？”
　　”走吧你就”，钟虹把伞怼他身上。
　　乔岳西稳接住伞，走出去两步转身，边倒着走边冲钟虹摇摇伞，咧嘴笑起来。
　　急诊病房简陋，白炽灯昏暗地照着八个病床。钟虹进来，没来及环顾便被喊了一声。
　　她看过去，范锐端坐在靠墙的床边，面色憔悴，嘴唇被烧得有些干裂，身上的线衫皱巴巴，一看乔岳西就没好好照顾。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钟虹边问边看他在输的液，葡萄糖和钾。
　　“烧已经退了，输完液就可以走了。”
　　钟虹坐到旁边椅子上，问他是不是一直没吃东西，提议一会儿买粥和水果给他。范锐看了眼旁边的病人，沉默点头，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
　　钟虹把他送回住处时，已经近十点。他早早就不和父母住，在新区住单身公寓。
　　“你要不在这将就一晚上，回去没有轻轨了吧”，范锐刚喝完粥便说。
　　“有的”，钟虹决定冷酷，尽管不应该这样对病人，“我想说和温苏阳没有关系，你不要找他麻烦了。”
　　“我找麻烦？”
　　范锐嘲弄地笑，迅速调整表情，再看钟虹时眼神怜惜。
　　“你是不是因为生病，编出这个事来骗我？现在医疗这么发达，一定能找到办法治的。”
　　钟虹愣，对范锐产生了新的认知。
　　她以前总觉得，乔岳西幼稚，爱在口水歌里学如何浪漫。如今发现，每个男人都有自我感动的时刻，这种时刻就份外幼稚。
　　“没有你想得那么苦情，我真的出轨了。”
　　范锐盯着她不作声，伸手去拿水杯。钟虹想他也许要泼自己，做好充分心理准备，他却只是喝完水，稳稳地把水杯放下，开口的语气如圣父。
　　“tຊ我能理解，毕竟我们分隔两地那么久，你需要人陪的时候我都不在。但现在我回来了，你收心，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钟虹无比困惑，“范锐你怎么了？我都出轨了你还能原谅？”
　　“情侣之间本来就该互相体谅。”
　　钟虹哑口无言，她被震撼了，但她丝毫不认为，他这样是因为她有多好。
　　“对不起我之前没说清楚，我想分手，不光因为那两件事。”
　　钟虹欲组织语言，把住两侧的碎发低头，几个沉重的呼吸后抬头。
　　“其实一直以来我们都更像是队友，我们之间是义气，是冲着结婚过日子去的。”
　　“这很好啊，有什么问题？”
　　“之前我也觉得没有问题，我的病要求我过平稳的生活，整个社会都在说情绪是不好的，感情用事是错的，你这样理性的人才被拥簇，最好像机器一样运转在立于不败之地，但我慢慢发现不是，人不能这样活的，至少我不能。”
　　钟虹的声音激动起来。范锐惊讶，在他眼里，她一直很温柔懂事，和那种愤世嫉俗不婚不恋的女人不一样。
　　“你说之前没觉得，那怎么就变觉得了”，范锐抓到重点，“是因为那个男的么？”
　　钟虹被问住一瞬，点了点头。她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承认，乔岳西总是能改变她，总是让她渴望鲜活的生活热烈的爱。
　　“所以到底是谁？你们决定在一起？”
　　范锐音调忽然提高，令钟虹一惊。她感到无奈，男人在乎的永远是他的竞争对手。女人一定要被另一个男人彻底拥有，他才会罢休。
　　“你不用追究了，我不会告诉你而且对象也不是重点。”
　　钟虹说完起身，再也不多留。
　　范锐听着门关上的声音，呆坐在桌边良久。“啪”一声，水终于泼出去，他特地从美国带回来的纪念陶瓷杯飞到墙上，斯坦福LOGO粉碎。
　　这晚之后，钟虹看着日历想，最迟到春节后，这事总可以翻过去。大家都是成年人，只是需要时间消化情绪。
　　一周后，范锐开始正常上班，在办公室碰到她表现得自然体面。他们谈工作也很顺利，Transline的商业化提上日程，不仅开始接触客户，还规划新目标是攻克非洲小语种。
　　一切看起来都在往好走，只是乔岳西迟迟没回来，他又请了假。
　　“你不知道荆市那边建了个国家级AI研究所吧”，乔岳西在电话跟钟虹说，“我在会上遇见他们的人，一聊发现对我论文特有帮助。”
　　他跟周放通气后，经导师帮忙联系，得以到那边做部分毕设。
　　钟虹应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乔岳西说尽快，“对不起让你等，但我觉得我们还是见面聊。”
　　“嗯”，钟虹蓦然有点害羞，转话题到Transline上，这才得知范锐安排乔岳西，暂时把他在Transline上的工作交接给张弋。
　　钟虹蹙眉，“这事我不知道。”
　　乔岳西解释，是他们复盘会议时随口提的，他觉得很合理就答应了，范锐应该很快会跟她讲。
　　转天，钟虹去和范锐对这个人员变动。范锐很直白地说，“我知道是乔岳西了，这样调开对我们三个人都好，不是么。”
　　钟虹捏紧手心离开。说实话，她越来越发现范锐的优秀，他的道理总能令她无法反驳，这种技能在商场谈判中，会非常厉害。
　　范锐盯着她的背影，想起听到田羽和张弋聊八卦的瞬间，自己有多震惊。他是震惊于居然那么久没看出来，在酒店门口碰到时，他给了她信任。而这份信任只让他显得很愚蠢，这令他无比愤怒。
　　他愤怒的对象并非乔岳西，而是钟虹。他们说好按规划的最优路径向前，共同创造他人羡慕的成功和幸福。她凭什么单方面解约？
　　范锐认为他的做法很够意思，只是为难她一下，适量弥补自己所受到的伤害，丝毫没意识到，他在妒忌钟虹突如其来的觉醒。
　　这天之后，钟虹工作量剧增，她整日都很疲惫，但一到晚上就睡不着，偷偷加大药量也无效。乔岳西说尽快回来，可一晃到元旦，依然不见人影。
　　和田羽分吃圣诞节剩的苹果时，钟虹的猛烈头痛，一跳一跳的。她用力按在那一处，边翻药边低声说，“小田，我下午得请会儿假。”
　　到医院，钟虹习惯性找知道她情况的那位陈大夫。听完她的描述，陈大夫拿过来会诊单，“我给你写个条子，你赶紧去神经内科加号做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