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九城说的没错，她没忘记今日是什么日子，在她还是那个纵马行京城的叶家大小姐时，她便早已打听了封珩的一切。

包括他的诞辰。

腊月廿三。

今日，她出宫，大抵也有几分赌气的意思吧。

“我记得又如何？”叶长歌作声，声音平静，只是有些艰涩，“他有佳人伴在左右，刚刚好。”

至于李公公说的“今夜他有大事”，她是万万不敢再信的。

曲烟在，他身边岂会还有她的位子？

君若无情她便休，她早已不愿委屈自己了，皇宫既然无法离开，可自己的心，她总要掌控在自己手中的。

夜九城望着她这番模样，神色怔忡。她眼中有失落，却更多的是平静。

“你想离开吗？”话，不自觉便从口中吐出，甚至完全未曾经过大脑。

叶长歌怔愣：“什么？”

夜九城抓着折扇的手微顿，说出这番话，他心底似乎并无任何悔意：“叶姑娘可想离开？离开京城，当个闲云野鹤，游山玩水，逍遥恣意一生。”

闲云野鹤，逍遥恣意……

叶长歌听着夜九城这番话，眸中有片刻松动。

却紧接着，她似有想到什么，转头看着夜九城，眼中带着几分嘲讽的笑：“若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殿下第一次将我带出宫时，曾怕我节外生枝、乱跑不回宫，亲自将我压送回宫去。”她停顿片刻，“如今殿下却又对我说，离开京城？”

夜九城神色微变，那时……他岂会想到，后面会发生诸多事？

“你也不想待在京城不是吗？”夜九城轻拍了拍折扇，思忖片刻，“豪华的金丝笼，只会禁锢人的自由。”

金丝笼。

叶长歌听着他这番话，双眸恍惚一阵，却又很快清醒，她转眸笑望着夜九城：“殿下是有多喜欢曲姑娘？”

“什么？”夜九城蹙眉。

“让我离开京城，不要再白白占据后宫，为曲姑娘腾位子，”叶长歌垂眸，“殿下当深爱曲姑娘吧。”

夜九城脸色微白，好久声音沉沉响起：“若是……不是因为曲烟呢？”

第三百七十九章 投壶游戏

不是因为曲烟？

叶长歌眉心紧蹙：“殿下这是何意？”

夜九城摩挲着手中的扇骨，好一会儿缓缓抬头，本温雅的目光暗含着几缕不经意的热烈：“我问叶姑娘可愿离开，与旁人无干。”

叶长歌望着他，看不透夜九城的目光，更不解他话中之意，对她而言，夜九城便如一个偶见几次面的陌生人、还是曾为了心上人曲烟折磨她的陌生人。

对这种人，她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思及此，叶长歌脚步朝后退了退：“我……便先行谢过殿下了，只是离开与否，终不是我能定的。”

她在这世上，还有亲人，有想守护的人。

夜九城看着她后退两步的动作，神色微顿，那一瞬突然有些明白，曾经看见她远离阿离碰触时，阿离心中的感受。

原来……是这般令人不悦。

可是，阿离可以强硬的上前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他呢？

她望着他的时候，双眸澄净，甚至暗含着几分戒备，她对他，是丝毫没有往男女之情上想。

男女之情……

夜九城神色微白，眼底似有骇色，怔怔看着眼前的女子。仿佛……以往尽数想不通的事情，都通了。

可是……怎么会……

“殿下无事的话，便先行离去？”叶长歌声音依旧轻轻的，“你我二人孤男寡女在一块，总归是不合适……”

“叶姑娘还有事？”夜九城倏地作声打断了她。

叶长歌怔愣，下意识摇首：“无事，”转瞬却已反应过来，“殿下放心，天色暗下来之前，我会回宫，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

夜九城攥着折扇的手微紧，好一会儿才迫着自己勉强松开些力道，勾唇清雅一笑：“我说过，你若愿离开，便同我说。阿离跟前，我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叶长歌只抿唇不语。

“咳……”夜九城突然攥拳掩唇，清咳一声，脸色不正常的潮红片刻，复又苍白，他低道，“你终是不信我。”声音幽幽如叹息，他也不知，叶长歌有没有听到。

大抵是没听到的，只因此刻她早已转过身去看向后花园处。

夜九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百花摇曳在寒风之中，碎雪飘散，如坠仙境，周遭起了一层雪雾，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冬日的盛景，竟也不只是枯败，这京城，竟也……让人心生了几分留恋。

“该走了。”叶长歌徐徐作声。

好花只需赏一眼便够了，看得多了，便走不动了，这一点，她深知。

话落，人已朝着后门走去。

夜九城看着她的背影，最终跟上前。

本等在叶府正门的马车不见了，叶长歌看了一眼并未作声，那马车是夜九城的，夜九城自有法子回去。而她……暂且还不想回宫，哪怕只是在外多待一会儿，便得片刻的自由，不会想到……养心殿，样貌娇美的曲烟会如何贴心的给那个男人过诞辰。

可身后的脚步声始终不疾不徐的跟着，跟到市集都未曾停下。

眼见周围不少百姓朝她望来，叶长歌的脸面到底是薄的，她转身看着夜九城：“殿下可否……”

话未说完，夜九城身形飞快朝她走了两步，手中折扇抵在她唇前。

叶长歌匆忙朝后避了避，躲开他的折扇。她早就见过他折扇上的暗器，谁知沾染上了什么暗毒。

似看出她的心思，夜九城无奈笑了笑：“放心，我保证，这上面的暗器再不用在你身上。”

叶长歌不语。

夜九城朝四周望了眼，轻轻摇头低声道：“叶姑娘，而今市集之上尽是百姓，你唤我殿下恐有不妥。”

叶长歌反应过来，自也知道这个称谓不当。

夜九城接着道：“叶姑娘可唤我一声九城。”

叶长歌蹙了蹙眉：“我记得……当初您与我在醉仙居用完膳后，曾说过，若真的算起辈分，我当唤您一声‘皇叔’。”

夜九城拿着折扇的手一僵，也想到自己当初说的话，却怎么也未曾想到，中间竟生了诸多变故，听着她口中的“皇叔”，竟会这般令人心中别扭。

夜九城一贯是清润儒雅的，何曾有过这般为难的神色，叶长歌抿了抿唇，心底总算有了扳回一城的感觉，她笑了笑：“民女先行一步。”

语毕，人已转身。

可不过片刻，那脚步声却又跟了上来：“三公子吧。”

“什么？”叶长歌不解。

“唤我‘三公子’吧，”夜九城笑道，“我排行老三，以往在外做闲云野鹤，都唤我一声‘公子’。”

叶长歌蹙了蹙眉：“殿……三公子，您转身离去便好，无须纠结称谓……”

“可玩过那个？”夜九城再次打断了她。

“什么？”叶长歌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而后一怔。

投壶。

那儿摆放着几个古朴的陶壶，壶嘴很窄，后方的摊贩跟前放着一个简陋的箭筒，箭筒里放着不少自削的竹箭。

若能投掷进陶壶，便能得相应的小玩意儿。

她以往是玩过的，上元佳节或是有花灯会时，总会溜出来，京城里叫得上名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