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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欢摆摆手，说不用。

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时淮岸可能并不想见到耿扬巍。

从昨晚起，她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

老人们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心里有些慌慌的。

但是这个念头一升起，她又赶紧压了下来。

都是封建迷信，不可信。

傅清欢加紧步子赶回家，路过音像店的时候却被收录机里飘出的歌声吸引。

“美丽的村庄，美丽的风光，你常出现我的梦乡……”

傅清欢停了下来，询问歌名。

老板告诉她是邓丽君唱的《小村之恋》。

她想起这个歌手，是时淮岸提过的一个港台女星，也是时淮岸喜欢的歌手。5

傅清欢从前是不屑一顾的。

因为她认为，无论什么歌都没有军歌好听，嘹亮。

但不这一次她忽然发现。

这些港台歌星唱的“靡靡之音”，也还……蛮好听的。

傅清欢买下了这盒磁带，准备带给时淮岸。

没能如约回去陪他吃年夜饭，陪他守岁，确实是她不对。

但文工团的同志过了年就要下乡演出，部队给她们安排了聚餐。

耿扬巍却在这个时候重感冒没人照顾，她如果不去帮忙谁还会去管他？

但是这些就没必要和时淮岸说了。

明年，她一定回家好好陪陪他。

傅清欢自顾自想着，不知不觉到了家。

她紧了紧自己的军服，拿着新买的磁带，推开家门。

家里却安安静静的。

傅清欢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劲。

进了自己房间，发现更加空荡，就好像——

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人突然拿走了一般。

她的视线落在了桌上那个装满许愿星的玻璃瓶上。

傅清欢的目光猛地收紧，她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纸条。

“傅清欢，我的新年愿望是离开你，再见！”

时淮岸走了，甚至连落款都没有写。

傅清欢的心狠狠一抽，将纸条紧紧握在手里。

出了房间她问母亲。

“时淮岸呢？”

傅母正在客厅看电视，闻言转过头疑惑。

“不在房间里吗？还是去街上买菜了？”

房间里没人，厨房里都是菜也不用上街买菜。

他就是不辞而别了。

外面传来吹吹打打的唢呐声，铜锣声。

傅清欢走到门口，是新年来送恭喜的舞龙队。

一打照面，那人就口称祝贺。

“傅团长，你老公真了不起啊，考上了科研学院！”

“你们家可是出了村里唯一一个大学生啊！”

傅清欢傻眼了。

她说什么？

她老公，时淮岸考上了大学，唯一的？

她傻愣愣的样子，把对方也看懵了。

“怎么，你不知道？”

“你昨天没去送他？”

第10章

傅清欢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字条。

“傅清欢，我的新年愿望是离开你，再见！”

她这才明白，时淮岸不是简单负气出去躲几天。

是抛下她和这个家，去北京上大学了。

……

而这个时候，时淮岸通过学校大巴车转乘绿皮火车。

颠簸了几十个小时，他终于到了北京。

出站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满头白发的张老师，带着几个学生举着他的名牌在人群里找他。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和t们汇合。

“张老师！”

“淮岸，路上辛苦了吧！”

时淮岸赶紧说不辛苦，倒是麻烦老师和同学们了。

张老师摇摇头，笑容满面。

“我和老柴也没孩子，一直当你们是自己的孩子。”

“开学前你就住我家，地方大得很。”

时淮岸没有推拒，心中也很是感动。

张老师今年也已经五十多了，丈夫去世后就一直没再找。

从前他们都是科研学院的老师，后来经历了那个动荡的年代，被下放到南岭的山区伐木。

算起来，他阔别母校，阔别北京也很多年了。

放下了行礼，张老师领着他吃过饭，然后叮嘱。

“你先好好休息，明天要是想在北京城逛逛，就找t们带你。”3

张老师指的是那几个家就在北京的年轻学生。

据说，他们也是今年考入科研学院的，听说张老师被返聘了，主动过来帮忙。

“都是热心肠的好孩子，不过要我说，都没淮岸贴心。”

私下里，张老师开玩笑的说。

时淮岸没将这话放在心上，他知道曾经张老师曾经有过一个早夭的儿子。

所以张老师这样说，大概是想儿子了。

他没揭穿老师的心思，反而顺着张老师的话回。

“那是当然，我可是您的皮夹克。”

而在时淮岸心里，他也暗暗下了决心，要将张老师当母亲一样孝顺。

他从小就是孤儿，在孤儿院里长大。

上辈子娶傅清欢，他以为能和她有一个完整的家。

谁知道，都是谎言。

这样想着想着，时淮岸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里，都是出站后见到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3月初，科研学院开学。时淮岸一大早就拖着行李箱出了门。

1978年的中国百废待兴，北京城也不例外。

柴油发动机的轰鸣从这条街响到那条街，半漆成绛红色的车头拖着挂车驶向各个城区。

时淮岸站在公车上，时时望着窗外，不由一阵唏嘘。

他想起上辈子那被困在灶台、餐桌上的几十年。

和现在能独自来到首都北京，读书、生活的自由。

两相对比，一个在地，一个在天。

下了公车，时淮岸在早餐摊前要了一份据说是老北京人必点的早餐。

“不喝豆汁儿，算不上地道的北京人！”

“喝豆汁儿首先得烫，偶尔咕噜着几个泡的热度最好。”

“再者，必须配上切得极细的芥菜疙瘩丝儿、淋上辣油、同时还得搭上两个焦圈儿！”

时淮岸久闻豆汁的大名，现在终于遇见了，不免想着试一试。

“唔……”

这味道还是过于浓郁了，时淮岸喝不惯。

但硬是皱着眉喝完了，又大口咬了一截油条压下这口地道的“京味。”

他心想，豆汁不合口味，下次还是去尝尝北京烤鸭吧。

等到了学校，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红底横幅上映着的“迎新站”三个宋体字。

时淮岸定了定，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

迎新迎新，迎接新生。真好！

他捋了捋身上的确良的71式军服，迈着从容的步伐昂首挺胸走过去。

报了名，感到宿舍时已经是中午。宿舍里只有一个蓝衣服的男孩在铺床。

听到他推门进来，男孩笑着问他。

“我叫李援朝，你呢？”

时淮岸也笑着回他。

“我叫时淮岸。”

李援朝走过来和他握手，然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

“你就是时淮岸？”

第11章

时淮岸有些莫名其妙。

“对啊，我是时淮岸。”

“怎么了？”

李援朝爬下梯子，神神秘秘的告诉他。

“传达室里有十封你的挂号信诶，你快去看看吧！”

时淮岸谢过李援朝，往传达室走去。

拿到信之后，一看地址。

果然是傅清欢所在的军区部队寄过来的。

时淮岸收了信，猜想是傅清欢打听不到他开学前住哪里。

只能将信寄到学校男生宿舍传达室。

但是现在想拒收，也找不到邮递员了。

他只好带着一沓信笺回了宿舍。

“傅清欢是谁啊，看日期是连着给你写了十封信啊！”

他随意将信放在桌上，眼尖的李援朝看到了署名。

时淮岸将信都扔进垃圾桶。

“没谁。无聊的人罢了。”

李援朝又将信都捡起来，摆出一副讨好的笑脸。

“我明白了，我嘴很严不会乱说的！”

“我喜欢集邮，信你不收可以扔了，能不能将邮票送我！”

时淮岸瞥了一眼信封上的邮票，这在几十年后都绝版了。

“我还是退回去给她吧。”6

“你喜欢邮票的话，我那有一些收藏，送给你。”

李援朝心花怒放，抱着时淮岸大呼知己。

不过尽管时淮岸后来一直拒收傅清欢的信，傅清欢还是坚持一封又一封的寄过来。

但她的信实在太频繁了，后来连传达室的师傅都认识这个名字了。

一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