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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馨一蹙眉：“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不是——”

　　“既如此，你日后也莫要管我的闲事了。”

　　“不是——”

　　“祝家内的事情，与你外人何干——噢，既是你衡山内事，这次又何必把我叫上呢。”

　　一连串话把霍旸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无奈软下声音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若这样说，我们当初不是白喝酒了、这二十多日的山路也白走了。”

　　祝馨正要开口，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抿了抿嘴巴，负气似地双手抱肩别过头去。

　　相持片刻后，霍旸先行服软，败下阵来，轻叹一声道：“唉，你非要知道这做什么，平添烦恼罢了。”

　　祝馨闻言，立即舒展开眉头，满怀期待地盯着霍旸，等他接下来的话。

　　霍旸复沉默片刻，看着祝馨道：“我把话说在前面，你听了可莫要发脾气。”

　　祝馨捣蒜般点头，其实一心只想知道实情，对霍旸的提醒左耳进右耳出。

　　看着祝馨黑溜溜的两只眼睛，霍旸吸了一口气，仿佛给自己打气，这才缓缓开口：“这些事情，我以前听师父提过一些，但一则我那时年纪小，记得不是很清楚，二则师父也从未刻意提及，只是偶尔说一些，因此有些琐碎。”

　　“太师父有三个徒弟，其中以管师伯天资最好、最为出众，一度要继承衣钵。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管师伯有一个短处，便是固执。当年他与师父二人知晓太师父实为仙人后，便起了跟随修行之意，师父也一样。但他两人虽在武功上有天赋，在修仙上却无有天资。太师父以此为由拒绝了他两人的请求，师父请求再三，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便自知无有仙缘，不再强求，继续专心习武。”

　　“但管师伯不一样，他数次遭拒后并不肯放弃，坚持恳求太师父传授道法，太师父多番劝拒无果，逐渐疏远他。但事至此处，管师伯仍不肯放弃，最终太师父只好不再见他，希望他能止损，莫要再执迷不悟强求。谁知管师伯到底没能体会太师父的良苦用心，竟留书出走，就此下山去。太师父因此又是伤心又是后悔，时常闷闷不乐。而管师伯就此失去音信，即便后来太师父羽化，他也未曾回过衡山。众人都觉得他执念太过，辜负太师父的苦心栽培。”

　　“至于什么……情信……我没听过，”霍旸皱起脸，“这种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说出来叫人笑话。”

51. 往昔（三）

　　“好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听罢故事的祝馨，心中疑恼消散大半，转而陷入另一番思绪之中：想不到管师傅看上去那样随性一人，竟能为了心中所求几乎放弃一切。明明是天之骄子，功成名就唾手可得，却毅然抛弃。从众人口中才貌双全的人中龙凤变成不修边幅的放浪酒徒。

　　只是从云端跌落泥淖，他当真无有丝毫悔意、甘之如饴吗？

　　祝馨越想越觉好奇，越想探究根底。

　　“咕咚”一声石子入水，声音之大连湍急的水流声也难以掩盖。

　　霍旸盯着石子在水面上点出五圈涟漪，飞漂出丈许远后沉入水底。

　　“唉，以管师伯的出身、本领，多少人梦寐以求之物，于他而言如探囊取物。只需踮起脚，便能达到常人难以企及之高度。可他非要放弃、非要折腾，放着现成的路不走，非要另辟蹊径。不但断送自己的大好前程，还使师门遭受折损。两败俱伤。幸好不曾做掌门。”

　　祝馨不以为然，正要反驳时，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但私心偏向管行萍。于是又将知晓的事情捋了一遍，才行开口。

　　“安前辈在同辈中行三，收徒又晚，两位辛前辈的弟子早已能担任事务，论执掌衡山，如何轮得到管师傅？再者，若管师傅继承衣钵，继承的也是安前辈的衣钵，衡山人才济济，藏龙卧虎，少一个便就折损了不成？”

　　“……”

　　霍旸一开始见祝馨没有反驳，还以为她赞同自己，才暗喜起来便被祝馨当头泼下一盆冷水。

　　祝馨又道：“你师父只有你一个徒弟，将来自然是你继承衣钵，但与你同辈的却有很多。你若日后不在衡山，于衡山而言是不是折损？”

　　这边冷水还未浇透，那边又直接说到自己身上，霍旸有些措手不及：“衡山武学博大精深，我不过学了些皮毛，又鲜少在衡山，论资格自然比不上师兄们。但管师伯出类拔萃人尽皆知，他出走对衡山而言确是损失。”

　　好容易应付完祝馨的反问，霍旸心头冒出一股无名之火，看了一眼祝馨，略带嫉怨道：“家境好的，从小生活优渥，一切来得轻而易举，对眼前拥有的不知珍惜，总看着自己想要的，旁的便不管不顾。这样的心性还是改改为妙。”

　　祝馨猛然回头，有些愤怒地看着冷脸的霍旸，两度压抑火气，强作平静道：“事到如今，你眼中还是只有家境好坏、贫富之别？那看来这大半年的时间都是白费——酒白喝，路白走。”长吐出一口浊气，“你既始终对我心存芥蒂，那又何必叫我同来衡山？这次辛前辈出手相助，来时赶路用了二十余日，回去二十余日，到时候香泉县瘟疫已过，也不必再结伴同行，就此分道扬镳罢！”

　　言罢根本不给霍旸开口的机会，舍弃来时近路，直接转身踩着石头连跳两段跳到岸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霍旸追不及，眼睁睁看着她山雀般窜飞走了，不由懊悔自己方才太过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

　　只是现在想将祝馨拉回来已是不可能，只得暂时搁置，兀自后悔。

　　一晃到了晚间，落星谷内静谧安详。

　　日间诸事毕，难得轻松无事，霍旸信步谷中，排遣心中块垒，一面思索如何修复与祝馨的关系。

　　此时辛芩与携弟子在洞府内作晚课，谷内除了他无有旁人。

　　落星谷顶苍穹如墨，明月皎洁，星斗散布，银汉横跨穹顶，青紫黄白，闪烁璀璨。在山谷暗影的遮挡之下，伴着谷内瀑布tຊ倾泻之声，漫天星辰恰似要从谷口倾落而下，无怪乎有“落星”之名。

　　星月光辉如水笼罩山谷，沿着山壁栈道时不时有石灯闪烁，宛如一条盘在山壁之上的睡龙。

　　霍旸一边信步欣赏谷中夜景，一边思索如何去找祝馨缓和关系。

　　正走着，忽然前方远处传来窸窣的说话声。再往前走一些，经过几丛岩树，才看清远处悬石之上有一座草亭，草亭中有两个影影绰绰的人影，草亭旁有两座石灯。

　　再一细看，看清亭中两人正是祝馨与董知筠。不知不觉间，已移动到足以听清二人话语的位置。

　　但听祝馨道：“……过几日见到管师傅，我定要当面问清楚那些流言是真是假，还要再试试拜他为师，才不算白来衡山一趟。”

　　“这几日我听他们说管师傅的事情，很多事情真假难分，但有一件事是所有人的说法都一致的——管师傅不收徒弟。当年你几番恳求，他都未同意，如今只怕他也不会同意。”

　　祝馨沉默片刻，轻叹一声：“唉，你说得不错。但我不甘心，还想试试。说不定就成了呢。”

　　“你既这样想，那就试一试，真如你说万一成功了呢。”

　　祝馨笑了笑，又道：“等见到管师傅问清楚后，我们就回去。回去的时候就不赶急了，可以悠闲些走——噢，也不跟霍捕快同行了。我想沿路停一停、看一看。”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看看大好河山、见识风土人情，确是一件乐事。只是霍捕快和范小姐知晓你的打算吗？”

　　“霍捕快知道。范小姐我还没告诉她。改日有机会再同她说罢。”

　　“你可是同霍捕快发生了口角？”安抚好祝馨的情绪后，董知筠才问起原因。

　　祝馨轻抿嘴巴，因事实被指出而略感不适。

　　只消片刻不适散去，她开口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白天我是同他有些争执。”

　　“争执了些什么？”

　　祝馨漫不经心转了半个圈坐回横凳上：“他说管师傅为了求仙问道不顾众人劝阻下山，既自断前途，有不顾师门，并不妥当。我驳了他两句，他便说——我们这些家境好的只想自己，不顾别人——呵，枉我们之前同他交好，没想到他还是看不起我们这些——‘纨绔子弟’。”

　　“你只驳了两句？”

　　祝馨没有回答。

　　“霍捕快家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