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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tຊ不想再要矜持，她只想要跟眼前的人坦白。

　　“四哥。”

　　高棠反握住他的手，泪水也跟决堤一样，随着她的话一起迸发，“春水向东流，青山也遮它不住，而我追逐自心，不敢再重蹈覆辙。

　　我长大了，不知何时也跟你一样，知道人这一生不负盛名，便要背负骂名。

　　高茵被我带回家后，我被父亲狠狠地骂过，我带高茵去点绛楼，也被世人骂过，他们说我不孝，不顺，甚至连清白也没有了。

　　父亲也曾有派人来问我，悔不悔，若我悔过，抛弃高茵，便能回家，我说我不悔，我这辈子就是要保护这些弱女子，我宁可，不再回高家，做个不忠不孝之人，以暗名行正义。”

　　明礼呼吸顿挫。

　　挺直的脊背已经弯了下去。

　　“我不如你......我竟不如你......”

　　高棠摇头，“我也软弱，软弱不是错，是被蒙蔽了。我轻信父亲，以至于他为了口中的名节要亲手害了高茵，也害死了从前的我。若说当初我离开高家，是因为高茵被父亲所迫害，那现在，我只是为了我自己，我愿意背负骂名，只为了换与之施舍出来的，那一点点自由，这是我愿意的，是我自己选择的。”

　　她缓缓上前，用自己冰冷又鲜活的身体，搂住失意的明礼，环抱着他。

　　明礼仍旧那样温暖、安全、挺拔。

　　他像是一座沉默的山，任海浪冲击，仍旧巍峨屹立。

　　高棠真得很感激他。

　　“父亲与我，志不同，父女之情，只能半道而歧，但我仍旧念他，敬他，谢他，我也许不会再回高家，父亲应该也不会再容我，只要我彻底脱离了高家，茵茵与太子就不会被我的名声拖累，世人的骂名都可以尽管冲着我一个人来。”

　　“我不想......”明礼肩膀抖擞，也用力地抱住她，渐渐也泣不成声：“我不想你被世人千语唾骂，你这样好......无人该玷污你。”

　　“四哥，你也好，可是我们都不开怀。”

　　她微微拉开他一些。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清名还是骂名，我已经选择后者，走上一条崎路。父亲尚有茵茵太子可以扶老，而四哥你只有一个孤母，我不敢邀四哥跟我一起上此险路。

　　日后虽不能携手同行，可你仍是我一起长大的四哥，从前你护我，帮我，爱重我，我也是一样的，若四哥需我相助，我定倾尽全力助四哥一臂之力。”

　　明礼心中像是一片灰境，无数灰烬在肺腑内滚烧殆尽。

　　他想说什么。

　　却偏偏又能明白她去意已决。

　　他就这样，忽然而然地失去她了吗？他忽然异常的冷静，泪已藏入雨中，她看不见，明礼听着自己淡淡地提了一句，“你说了这么多，等换我来言时，已经什么都晚了.......”

　　“阿棠。”他送她的画，她看了吗？明明，他也还有一句话没跟她说啊，“暂且让我缓一缓，可以么.......”

　　高棠点点头。

　　再抱了抱他。

　　“我要走了，四哥。”

　　他从未想过她能主动去抱住他，可当她这样做时，却是这样的场景下。

　　她要抽身了。

　　明礼意识到她想离开，忽然用了点力，将她重新箍了回去。

　　忍着泪意。

　　自嘲着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后脑。

　　揉出许多无措的水来。

　　两人吵了一半，火便被这些水强行浇灭。

　　随之而来的，是一些永远压抑在心的，不便宣之于口的感情。

　　他想鼓起勇气闭眼，悄悄问她：“四哥喜欢你，闻籍喜欢你，不是因为责任，不是因为媒妁之言，你还要跟四哥分开吗......”

　　但他是明礼。

　　明礼之情，不会宣之于口。

　　“四哥还要缓一缓.....”忽然放开她，他如何能舍得，明礼起身，用力推了一把高棠，他自己则俯身往府内冲去，“你走吧......”

　　像梦一场。

　　车轮声碾压着灰色青砖，高棠怔怔地回首，失魂落魄的，见远处路口缓缓停下一辆熟悉的驴车，着蓑衣者提伞前来，为她撑开。

　　他将额头一抬高，蓑帽往后倒，露出须长面黄的脸，是乔装后的林暮云。

　　“娘子久不归，我怕出意外，过来接娘子。”

　　他不问她为何湿漉漉的，想她也不会好受，只说正事：

　　“今夜有贵客在点绛楼请见。一为瞒报娘子上门赔罪，二为郑瑟瑟叩阍一事，特请娘子商讨。”

　　是啊。

　　她眼中燃起一些微弱的光。

　　她抛弃累赘，背弃明礼，是因为她有了自己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为女人伸冤。

　　她，要叩阍。

（七）叩阍

　　听着无尽的雨声，高棠在三楼茶室，一直等至亥时。

　　这次换宋澈迟到，来时脚步匆匆，推了门见她，二人猛得对视不及。

　　一愣之后，高棠先错开了目光。

　　宋澈一身褐色卷草纹的衣裳，木在那儿不敢上前，他抿着唇，手向后轻轻将身后的门带上。

　　“我迟到了。萧王的人看东宫看得有些紧，我出门特意迟了一刻，怕他们跟上来。”

　　屋中静着，烟丝倾斜。

　　高棠没有点头，也没有出声。

　　宋澈咽下口水，目光先是掠过她身前翻开的半卷书，从书桌之外延展至墙上半扇窗，见窗外细雨洒入，股股冷风卷起陈旧的书页，拱门两旁坠着的半面珠串飘晃，声音叮铃。

　　她端坐桌前。

　　此景，极雅。

　　宋澈整过衣襟，朝她合手深鞠一躬。

　　“大娘子久别无恙。”

　　高棠也站起身来，矮身回礼：“殿下不必如此，我原也受不起。”

　　他没有抬头，“受得起，你救了高茵。”

　　她心绪复杂，终归摇摇头，“.......是高茵救我。”

　　他不明她话中意，但仍旧按设想过的那般，抬起头，走上前亲自跟她道了个歉：“抱歉。你走到今日这一步，多半都是因为我的疏忽，我对不住你。”

　　高棠心里微微抽着，“殿下对不起的，伤害过的，难道是我吗？”

　　宋澈知道她说的是谁，眉头紧皱：“她的歉，我要上门才能道，但我不知，她现在还愿不愿意见我。”

　　她看着眼前人如此反应，忽然脑中就想起魏临渊对宋澈的评判，魏临渊看人一向很准。

　　——是啊，他是顶天立地的太子，连她都能盲信他一遭，将所有赌注押在他身上，他却活的比所有人都要小心翼翼，就连一个姑娘的心意，都没有自信能拿到。

　　高棠轻轻呼出一口不畅的气儿，不知该哭该笑。

　　她不敢再委婉了，直接告诉他：“高茵她，她从徽州来京之后，心意也从未变过。一心一意地仰慕你，想靠你近一些。即便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她对你也没有丝毫的怨恨，她把你的骨肉，当成她要保守的秘密，连我这个亲阿姊也不曾告诉，只是为了不去牵连你的名声，为了不让任何人去责怪你。”

　　说到一半，高棠眼圈已经微红。

　　她以余光察觉，宋澈袖下的手渐渐蜷成了一个拳头，他也在忍耐。

　　“她是我教的，没把她教好，她才会混入点绛楼。我们三个都错了，错得离谱。”高棠抬起一双洁净的湿眼，“我本不该在她发现点绛楼与我有关时，选择隐瞒她，她不该选择独自离家，殿下也可早些承担起责任，但我们都偏偏错失良辰。归根结底在于，我们谁都不曾信自己。”

　　其实他们都是自卑的。

　　宋澈喉结一直在上下翻滚。

　　他言辞难出，一手撑着桌面跌进了椅内，抬手拢住冷茶，一饮而尽，以手背抹去茶渍。

　　良久，才见他点了点头。

　　“我懂了，我会去主动求见她。”

　　“殿下愿意？”

　　宋澈扯唇摇摇头，然而他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惋惜什么，“太子妃就是一个名分，于我而言没有什么特殊的，总有那么一个人，我总要娶一个妻，那个人是谁不重要。现在.....它好像彰显着我的错，时时刻刻提醒我一定要好好待她，来偿还她做的牺牲。”

　　高棠再问：“只是因为愧疚？”

　　宋澈极快地看了她一眼，又闪躲回去，摇晃着手中空荡荡的茶杯：“大娘子，我也有我想不明白的问题。我并不清楚，我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