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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里，他每次听到边疆战起的消息，就仿佛听见一次某人的死讯。

“等她回来，本王一定要打断她的腿。”

这样的话，跟随着裴川的随从们不知道听了多少次，险些耳朵都起茧子了。

真打假打？

那肯定是假打，别说打，就是柳元霜掉一根头发，裴川都心疼得不行！

天色渐渐暗沉，冷风袭来。

裴川早年间的旧疾也发作起来，人除了在马车上咳嗽，就是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暗卫提议等明年春日，天气暖和些，再往北走去寻柳元霜。

裴川却仿佛不知疲倦，果决的拒绝，昼夜不停地继续往北走。

越往北走，流民也就越多。

走在前方的探子将消息送回，说柳元霜一去边疆，就率兵一千，夜袭敌营，斩俘敌军三千零二十一人。

可柳元霜到底还是年轻，贪功冒进，追击匈奴残部的时候深入了敌方王庭。

至今生死未明。

得到消息的裴川立即加快了前往边疆的速度，他连日的咳血看得随从们心惊胆颤。

可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的惶恐，他在怕，怕柳元霜出事。

自他们跟着摄政王起，就知晓柳元霜对裴川是最特别的存在。

裴川不知道。

只是在柳元霜出事后，他经常陷入梦魇，梦见那个小姑娘握着长樱枪倒在尸山上，万箭穿心，死不瞑目。

只要一想到这个画面，他心底的恐慌便如同一滴墨晕染在白色宣纸上，越来越浓。

……

北疆，沙土之下到处都是将士的遗骸。

邝城城墙上，柳元霜死死地盯着远处的匈奴营帐，问副将：“他们有多少人马？”

“回将军，匈奴大军共计五十万人。”

五十万？大夏驻守边疆的军队不过十万！

悬殊之大，让柳元霜蹙起了眉，她按下心中情绪，一字一顿。

“我柳元霜在此立誓，就算是九死一生之战，也定取他匈奴王的项上人头，以祭我柳家军千万亡魂！”

站她身后的副将神色满是欣慰，这些天里，他是见着柳元霜一点点成长的。

她从小习武，又是柳家唯一的遗留下的血脉。

最开始他们只是想着，放谁做主将不是做，不如放柳元霜上去，好稳固军心。

哪怕她做出了什么错误决定，也有他们叔叔伯伯担着。

可这些日子里，他也看出了柳元霜是天生的将帅之才。

“陈叔，帮我拦住下面的那对人马。”

陈副将回过神，转头看向远处驶来的那对车马，目露困惑。

“京城的方向……是谁来边疆？”

柳元霜面不改色：“那是摄政王的马车。”

“拦住他，别让他进邝城。”

陈副将犹豫道：“这不太好吧？”

柳元霜义正词严：“边疆重地，即使他是权柄滔天的摄政王，也不能随意踏足，否则国法何在？”

“是！”

话落，立即有士兵下城去将裴川的车马拦住。

柳元霜俯瞰着那一幕，眼底倒映着马车瑞兽的图腾里，升起一抹赞赏。

这群人办事真利索。

与她相比，城墙下的裴川脸色瞬间冷下来，语气也不悦：“你们敢拦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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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柳将军让我们给您带一句话。”

士兵面色严肃，一板一眼。

“她说您是摄政王，有权有势，可边疆是她的地盘，您无权让她听您的调遣。”

听了这话，裴川既为柳元霜如今安全在城中松了一tຊ口气，又气笑了。

躲着他是吧？

翅膀硬了，现在敢对他说这样的话了？

他抬头看向乌黑城墙上，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心里的不安又浓重了几分。

柳元霜到底在不在邝城中？

“只要元霜小姐还是边疆主将，我们就进不去邝城。”一名侍卫忍不住开口。

另一名侍卫摇了摇头：“除非王爷有元霜小姐想要的东西，亦或是一道圣旨压下来，才可逼小姐低头让我们进城。”

裴川听进去了，他仔细想了想，让人从京城购买粮草，日夜兼行的送来。

五日后，粮草抵达边疆。

终于，一个披着黑裘的女人出现在城墙上。

裴川骑在马上，仰头望着她。

他莫名攥紧了手中的缰绳，因为他看不清墙上那人是谁，也担心这次柳元霜还是不肯见他。

那他千里送粮，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寂静风雪中，有人高声喊：“开城门——！”

裴川神色微松，可当柳元霜从城门口走出来的那瞬间。

他才意识到，他大概带不回她了。

“皇叔，无诏离京，无诏送粮，天下诸臣皆可先斩后揍。”

那新上任的柳将军神色冰冷说完，一把拔出腰间的利剑朝他刺了过来——

剑风在裴川离一寸之遥时堪堪停下。

柳元霜干净利落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收起剑，话锋一转，“不过看在您送粮的份上，我们北疆的军士都愿意替您瞒下这个死罪。”

裴川望着她身后的一群军士，目光沉沉：“柳将军还真是为手下人着想，不肯迎接本王，却愿迎接粮草。”

他终于见到了她，可心底的不安却愈演愈烈。

柳元霜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出于别的原因，带了一队人马出城迎接他的粮草。

这让他原本打算强行把她带走的计划全数泡汤。

柳元霜笑笑没有接话，眼神示意手下将裴川身后那几车满满当当的粮草先接进去。

北疆一路狂风暴雪，寸草不生，颗粒无收，粮食是最稀缺的。

几个军士上前将粮车罩布打开，一一仔细查验。

比起上次见面，裴川发现她晒黑了不少，沉默了一会：“和我回去。”

九年来，他对她百依百顺，可不是让她来战场来送死的。

他那吩咐的口吻让柳元霜不适的皱起了眉。

可她没有说话。

倒是一旁的陈副将开了口：“王爷，柳将军若是回去了，我们怎么办？”

闻言，裴川冷声道：“本王知晓你们不缺主帅人选，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有什么能耐可以让边疆军心服口服？”

柳元霜冷笑，眼中的锋芒竟让裴川有一刹那无法直视。

“说来说去，皇叔还是看不起我？”

“不知这样一个无用的元霜，皇叔养在王府，又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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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裴川眼眸闪躲一瞬：“元霜，你父母将你托付给我，那我对你就有监管的责任。”

他说这句话时，心脏鬼使神差的忐忑跳动。

可他转念一想，他又没有说错，他本来就是真心实意的把柳元霜当晚辈看。

下一瞬，陈副将蓦然开口：“柳兄与嫂嫂在临终前，说是希望元霜继承柳家军……”

一个九尺魁梧大汉，失去了右臂没有流泪，却在提及柳父柳母时，瞬间红了眼眶。

裴川只觉得像是有一盆冷水兜头淋下。

他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孝义大过天，他又还能再说什么才能把柳元霜带回京城？

走在一旁引路的陈副将蓦然回头：“王爷，末将就给您送到这了。”

裴川听见这句话，抬起了头。

一排青砖灰瓦房中，他看见了属于他的破院。

侍卫嫌弃的捏着鼻子走进去，开始洒扫起了院子，可却不敢抱怨柳元霜的安排，毕竟谁都知道她是摄政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