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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南境外敌入侵，家中的儿子又全在战场牺牲。

只余她一人，带着两个女儿生活，靠织布为生。

最后，就连她自己，都险些在山上被外敌掠走生吃。

楚霁与时茗解决了那一小撮敌军。

他负剑而立，面色难辨。

“我得回去。”

彼时，时茗正用手阖上屋内一少女的眼睛。

她愣了一下，也明白他说的是何处。

时茗说：“我同你一起。”

回谷后，楚霁便开始准备回京的各项事务。

荆北的气候远没有京城寒凉，春天也长些。

云绝谷内种了许多桃树，一到春日，便是漫山遍野的春花烂漫。

出走那日，他与时茗，于盛开的桃树下定情。

带着她与如今听雨阁的兄弟们偷跑时，他与时茗往谷前的大桃树下，挂了红绸系带的木牌。

那时的时茗许了什么愿呢？2

好像是“愿得一心人。”

那时的楚霁又说了什么？

他说：“阿茗，我定不会负你。”

……

是他辜负了她，是他毁了她愿得一心人的愿景。

于是她后悔了，她想回去，她不爱他了。

两名宫女不敢直视圣颜，将头压得低低的。

却也能从低低的视线中，瞧见圣上落到地上红绸上的两滴泪。

再抬头已是圣上出声：“你们走吧。”

两人如蒙大赦，低着头，匆匆走了。

出了宫，那名在楚霁跟前抖得和糠筛似的宫女朝那模样稚嫩的宫女谢道。

“好妹妹，多亏有你，要是只有我一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宫女摇摇头，没说话。

她想起前几日，时姑娘还在时的模样。

永安宫的人都说她是个无名无分的女子，根本没有侍奉的必要，平日里做做样子便好了。

可自己是打心眼里喜欢时姑娘，常常给她送些糕点。

时姑娘在院里慢悠悠地晃着椅子，转头冲她笑。

那声音和她想象中一般温柔，说：“谢谢你呀。”

之后，她也随着时姑娘一起，仰头望着树上将落未落的花。

她又听见时姑娘轻飘飘的一句。

“皇城很好，花很好，只是人不好、春光不好，真想回云绝谷。”

不知时姑娘的魂魄，有没有到她想去的地方。

永安宫内。

这宫名本是他对时茗所愿，也希望此事之后，两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只是，他朝权力低了头，低到丢了她。

耳边恍然响起一声。

“楚霁！”

远远的一声，叫楚霁往窗外望去。

院里的桃树飘下一朵花，到了窗棂处。

桃花落了。

他有些怔然，脸上又落下一滴泪来。

的确，云绝谷内的春色，是最好的。

天元一年，四月末，时茗死后第五日。

金銮殿内，晋武帝楚霁高坐于龙椅之上。

他面无表情地冷声说道：“朕与昭皇贵妃礼已成，如今决定将其安葬于皇陵内，到时与朕同葬。”

第14章

楚霁此话一出，朝堂上一片哗然。

苏丞相率先出列，跪下高声说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楚霁已是不怒自威之态，喝道：“她是朕的女人，难道要让她曝尸荒野了，你们这些大臣才满意吗？！”

苏丞相将头重重一磕，其余大臣也纷纷跟着跪下。

“陛下，您言重了，您为了后宫里那无名无分的女人，违祖制封皇贵妃，又派人到西域重金购得了保尸体不腐的香料，行至此，已是相当过火！”

“时茗乃一卑贱女子，进了皇宫也无名分，更遑论她死在与陛下大婚前一刻，与陛下礼未成，是入不了皇陵的！”

“叫她与您同葬，您又把皇后娘娘置于何处啊！您不在意后世评说，也要在意如今的皇室颜面啊！”

苏丞相颇有一番死谏的架势。

仿佛只要楚霁敢说一个“不”字，他便一头撞死在墙上。

楚霁想起之前时茗说的话。

“新皇登基，需要江山稳固，您和您的大臣们便要说，天子如何能纳一个身份卑贱、做着杀人勾当的女子为妃。”

如今再想起，已是字字戳心。

纵然成了皇帝，他也是被处处掣肘，无法给她自己许诺的一切。

就连她死后，他连一个合规有名的墓都给不了她。

楚霁压下心中暴怒，冷笑一声，将手中奏折重重搁在桌上。

“既是众爱卿不满，朕便不做。”

他拂袖而去。2

一旁的德公公一甩拂尘，用尖细的嗓音说道：“下朝！”

众官员勉强松下一口气。

……

楚霁回养心殿的必经之路上，苏雪仪携人侯在此处。

见他来了，她乖顺地低下头：“陛下，您已经五天未来过臣妾宫里了，臣妾也忧心陛下不能照顾好自己……”

楚霁睨她一眼，眸中无喜无怒，却冰冷至极。

苏雪仪瑟缩一瞬，又见他勾起和煦的笑。

“朕无事，有劳皇后挂念。”

苏雪仪立马喜笑颜开：“臣妾今日特意吩咐了小厨房，做了陛下爱吃的菜。”

上一世苏雪仪对时茗痛下杀手，这一世仍是杀心不减……

还有那她爹苏成，晋朝的丞相，仗着国舅的身份，左右他与时茗，还数次左右朝政。

只是，苏家于他还有用处，苏家的女儿也得在后宫里好好待着。

楚霁轻嗤一声，脸上笑容未变，伸手将苏雪仪扶起。

“走吧，皇后。”

一顿饭索然无味。

楚霁做着体贴夫婿的样子，下午继续陪苏雪仪游园观春色。

傍晚回了养心殿，才终于觉得轻松。

他掀开床榻上的帷幕，看见时茗那张已然青白的脸。

鼻间是西域能保尸身不腐的奇香，楚霁安心一瞬。

“没关系，阿茗，他们容不下你，我就先带你回满春院，回我们的家。”

楚霁笑得满足，抱着她出了宫。

两名小太监垂着头，窃窃私语着。

“有没有可能，咱们这个圣上早就疯了……”

“这话你也敢说，命还要不要了！”

满春院内，春花已落，只余光秃秃的几根树干。

看着床上身穿嫁衣的时茗，楚霁默默垂泪。

阿茗，没有你，我如何找到回家的路。

深夜时分，他醉倒睡去。

他自然也未曾发觉，有一人偷偷潜入了房中。

来人正是戴着碧色面具的云觉。

他屏息凝神，手脚清浅，用另一女子的尸体换走了真正的时茗。

第15章

天元二年，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武帝上位短短两年，晋朝已是国力强盛，引得周边数国皆来朝拜。

恰逢武帝楚霁圣诞，南域众小国派一名使者来访，又携数名南域美人儿，以示邦交诚意。

保和殿内，丝竹阵阵。

南域使者笑得谄媚。

“这对红玉珊瑚龙凤手串，是臣特意找工匠处理的，将整块南海珊瑚切割揉珠，又在每颗红珊瑚珠上细细雕琢了龙凤花纹。”

“在陛下寿宴上呈上，贺寿之余，也是想祝帝后感情长久……”

后位之上的苏雪仪瑟缩一瞬。

而楚霁眯起眼，嘴角勾起，笑道：“哦？南国国王当真是有心了。”

主位之下的禄国公何其会察言观色。

混迹朝堂久了，连圣上嘴角笑容弧度变了一下，他都知道这位大人心情不愉悦了。

他连忙打断南域使者的话：“德公公，烦请您替陛下将使者之礼小心收好。”

德公公一甩拂尘接过了。

宴会后，南域使者一身汗涔涔地问旁边的禄国公。

“怎么回事啊禄兄，听闻武帝除了苏皇后再未纳妃，一心一意至此，这礼物如此有诚意，陛下竟会不喜？”

“唉，你有所不知，说来话长，这是两年前的事儿了。”

禄国公讳莫如深地看了他一眼：“但如今的皇后不是陛下想要的皇后，这在咱们晋朝已经是不宣之秘了。”

“啊，什么？！”使者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陛下要是因这事儿对我国发兵怎么办！”

禄国公一捏自己的山羊胡，哈哈一笑，又抬手安抚。1

“兄台莫慌，倒不至于如此，以后少送些成双成对的上来便是。”

……

晋武帝楚霁重视科举，从寒门学子中挑选人才，以此制衡世家高门贵族。

朝堂上，通过科举进入朝堂的官员组成内阁学士，二者互相掣肘制衡。

天元三年，四月，苏家长子于闹市长街纵马，所伤平民数名。

被学士所参，又激起无数民愤。

至此，拉开了武帝楚霁大刀阔斧削弱世家的帷幕。

废苏丞相，皇后苏雪仪欲替母家求情，被囚于中宫。

不过月余，世家贵族便已树倒猢狲散。

晋室皇陵内。

楚霁一袭白衣，持长剑握酒壶。

他对着冰棺中的女子喃喃道：“阿茗，如今朝政清明，四海平定，朕已做到了当初承诺的一切……”

“阻挠你我二人在一块的世家大族，攀附于晋朝之上吸百姓血的官员，也被我尽数拔起。”

“不负万民，不负自己，唯独负了你……”

“不过，朕这就来见你。”

说罢，他砸了酒壶，欲自刎。

“陛下！不可啊！”

御前侍卫飞身扑来，夺下了楚霁手中的剑。

楚霁被他撞倒在地，脸色阴沉，怒声喝道：“大胆！区区侍卫，也敢阻挠朕的决议！”

侍卫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