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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多吃点，要吃饱，你这个年纪正长身体呢，不多吃点怎么行？

　　林奶奶手艺好，我吃得很香。

　　低头吃饭的时候，林奶奶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要是念念还在，也该有这么大了。

　　我不知道念念是谁，但她语气里有种压抑的忧伤，我不敢问。

　　我想，每个人的生命里，大概都有些无法向外人道的苦难。

　　吃完饭我赶紧抢着洗碗收拾，生怕被大哥嫌弃我光吃饭不干活。

　　他们却也没闲着，大家一起，很快就收拾得干干净净。

　　饭后林奶奶先去洗澡，我准备收拾她换下来的衣服去洗，被林煊拦住。

　　“家里有洗衣机。”

　　“那我......”

　　“你也早点上楼去洗漱吧，换下来的衣服丢洗衣机里，早点睡，好好休息。”

　　他什么活都没吩咐我干。

　　我想，可能是因为我才第一天来吧。

　　以前在我自己家，我几乎从来没有吃饱过。

　　吃到五分饱，就得马上去干活，一刻都不能让我爸看到我闲着，不然就会迎来一顿暴揍，说我一天就知道吃。

　　这一晚我带着愧疚感，睡得并不安稳。

　　天还没亮，我就赶紧起了床。

　　小楼里一片寂静，我蹑手蹑脚地下楼。

　　家里收拾得温馨又整洁，我找了半天，最后搬来凳子，开始擦玻璃，把窗户的每一处边边角角都仔细地擦得一尘不染。

　　接水的时候不小心把水龙头开得大了些，水声哗啦哗啦，吵醒了林煊。

　　他打着哈欠下楼，看到我吊着一只膀子站在凳子上，右手抬得高高的在擦玻璃时，明显愣了一下。

　　我惶恐地从凳子上下来。

　　“对不起，大哥，是不是吵到你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别赶我走......”

　　林煊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了然，又变成了一脸的无语。

　　他抬手轻轻地在我额头上敲了个脑瓜崩。

　　“想什么呢，不好好睡觉，小心不长个，以后二十岁了还是个小豆丁！”

　　他的目光落在我被凉水泡得通红的手上。

　　“该说你什么好，擦窗户也不知道烧个热水......”

　　我沉默地低了头。

　　以前冬天最冷的时候，我都是骑着破自行车上学，手上冻疮叠冻疮，肿得都裂了口。

　　给我爸洗衣服时我想烧点温水兑进去，我爸骂我没有公主命得了公主的病，就知道浪费柴火。

　　我爸从来都不知道我手上脚上都生冻疮的事。

　　林煊帮我把水盆倒了，抹布晾好。

　　“你能不能像个正常的小孩啊？以后你就当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我怀疑他想说的是“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但一想到我家的状况，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改口说道：

　　“我已经跟你们老师打过招呼了，从明天起，你就回去上学。”

　　“你要是真觉得欠我的，就多花点时间和心思在学习上。先欠着，等长大了再还。”

　　因为做手术和养伤，我又有小半个月没去学校了。

　　林家离学校很近，我现在不用再骑车，自己走路上学。

　　我起了个大早，背着书包，刚走到校门口，就有认出我的同学吹着口哨叫起来。

　　“快看，是老安的小媳妇儿回来啦！”

　　我不知道哪里生出这些谣言来，只得低头加快脚步往学校走。

　　这时候又有人大喊：“病猿，你说说怎么勾搭上林老板的啊，他为了抢小媳妇儿，把老安都给揍了！”

　　我正准备进学校，却见大门忽然关上了，把我拦在外面。

　　“同学，迟到了，不准进去。”

　　明明还没到八点。

　　我正要分辩，一抬头，看见穿着制服的保安站在我面前，阴恻恻地笑。

　　这保安，居然正是老安！

　　他跑到学校来当保安了！

第十七章 17

　　我吓得整个人一激灵。

　　想转身跑，却又不知道能往哪儿跑。

　　老安得意地“嘿嘿”一笑。

　　“学校管后勤的主任是我侄子，收拾你一个破学生，不费吹灰之力！”

　　“一个开小酒馆的，一个神婆，也想管老子的事，老子先教教他做人！”

　　“非亲非故的，他突然插一脚，不就是想白捡一个免费鸡，再养几年当摇钱树吗！老子就给他好好宣传宣传，让全镇人都笑话他，让他家老太太出门都被戳脊梁骨！”

　　他龇着两颗黢黑的大板牙，满嘴喷出臭秽的气息。

　　说的话更是龌龊不堪。

　　林奶奶和林煊是把我从火坑里救出来的好人。

　　我不容许他以在学校当保安的身份拿捏我，更不允许他用这样的污言秽语四处中伤林家祖孙！

　　我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挺直了胸膛，直面老安。

　　“林老板确实不是好人，我不想跟着他了。”

　　“你想让我跟你睡觉，还想让我以后长大了去找梅婶，卖娃娃给你挣钱对吧。”

　　“那你别打我，也别让我念不成书。”

　　“放学后你到学校后面的水塘边上等我，我跟你走。”

　　我说得有三分恳切，老安略一犹豫，放我进了校门。

　　我从保安室一路狂奔到教室，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才抱着书包，像一条离水的鱼一样，张开嘴大口地呼吸。

　　这个老无赖，简直是条附骨之蛆！

　　毫不意外，老安四处散播谣言，说得十分不堪。

　　以至于第一天返回学校的我，单单只是坐在那儿，一个字都没说，两只耳朵就已经接受了无数的污言秽语。

　　我像个荡妇一样，笑了，开始接话。

　　“病猿，老安到底睡没睡过你啊，你什么时候给他生娃娃？”

　　我说：“你猜啊，要不你亲眼过来看看，放学后老安让我跟他去水塘边上约会呢。”

　　“病猿，老安年纪比你爹还大，跟他睡觉啥感觉啊？”

　　我说：“咋了，你好奇，我把约会名额让给你，你自己去试试啊？”

　　“病猿，你怎么请了几天假回来脸皮都变厚了？”

　　我说：“明儿我去把你爹睡了，吹枕头风让你爹把你也卖给老头当媳妇儿，看你脸皮还薄不薄。”

　　每一句话出来，都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我像个被围观表演杂耍的猴。

　　可是，不知是受了林煊的影响，还是我知道有人会保护我，心里有了倚仗。

　　身上没了那种心虚害怕的感觉，忽然发现，他们除了不痛不痒地嘲讽和讥笑我几句以外，也并不能把我怎么样。

　　经过我一天的宣传，几乎全校都知道了，晚上放学后，老安要跟我在学校后面的水塘边上约会。

　　小池塘边上是一片茂密又少人烟的树林，四面都有遮蔽物，十分适合干点违法犯罪的勾当。

　　放学后，我慢悠悠地收拾书包。

　　班上不少闲得蛋疼的同学，也都一起磨磨蹭蹭地，不时拿眼偷偷瞟我一眼。

　　我背好书包，大摇大摆地往水塘边上走去了。

　　老安果然在水塘边上抽烟。

　　见我来了，他把烟头往地上一按，缓缓站起来，脸上带着几分淫笑。

第十八章 18

　　我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边。

　　就在他一抬手想抓住我衣裳的瞬间，我忽然扯开嗓子大喊：

　　“救命啊！老安杀人灭口啦！”

　　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我身子晃了晃，脚下一滑，“扑嗵”一声掉进了水塘里！

　　躲在树和灌木丛后边想看热闹的同学一下就炸锅了。

　　“怎么回事，老安把病猿推到水塘里去啦？”

　　“该不是因为她跟林老板跑了，老安气不过，要杀了她吧？”

　　“杀人啦，快去告诉校长啊！”

　　我故意往水塘中间挪了几步，好叫他没法不下水就把我拎上岸。

　　深秋的塘水，冰冷刺骨。

　　塘里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一下就没过了我胸口。

　　我其实会一点水。

　　但是我忘记了，自己身上穿的是棉袄，入水的瞬间，身上就像是背了块厚重冰凉的石头，把我压得完全喘不过气来。

　　低温和累赘的衣物很快就使我丧失了从水塘里爬出来的力气。

　　等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又躺回了医院。

　　洁白的被子和天花板，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还有板着脸的林煊。

　　我想问问他有没有告诉林奶奶，她老人家那么大年纪了，我不想让她担心。

　　可是，我刚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看见林奶奶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那个瞬间我有点恍惚，差点以为时间陷入了循环，自己又回到了在小酒馆门口晕倒后的那一天。

　　可我知道，不是的。

　　这一次走出来的林奶奶，脸上并没有带着慈祥又温柔的笑容，而是两眼红肿，明显哭了好久。

　　林煊也和上一次不一样，今天他腮边都是乌青的胡茬，嘴唇干裂起皮，还有点黑眼圈，整个人看着就特憔悴特潦草。

　　见我醒了，林奶奶眼泪掉得更凶。

　　“醒了醒了，哎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