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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去房间，拿过抹布和水盆，将桌子和床铺上的灰尘全部清理干净。

不愧是大西北，就刚才这么一会功夫，因为开窗的缘故，地上又堆聚起好多泥沙。

角落里正好放着一桶水，底部堆了一层泥沙。

西北地区缺水，我也不敢胡乱用水。

想着正好用这脏水擦拭下房子，做下打扫工作。

我于是提过来，打湿抹布擦拭掉桌上的黄沙。

才擦拭第一遍，水就已经全部变成黄色。

等忙碌完，我提着一浸满淤泥的桶往外走。

看了一圈都没有倒水的地方，我就端着往楼下走。

第17章

地坪前面，有一株半米高的小绿植。

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是刚刚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叶子黄掉好多，地上也铺满一层掉落的黄叶子。

我走过去，端起正准备往小树的根部倒下去。

突然横里过来一只手，一把拿住我往下倒的桶。

是我楼下的那个男人。

他眼神凌厉，想把刀一样。

“你在干什么？！”

听到喝声，我先是一愣。

抬头，见到是那个男人，眉头跟着皱起。

“我看这棵树缺水，将擦了桌子的水倒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我虽然不待见这个男人，但是语气还算好。

本以为自己礼貌的回话，会得到这个人的自省。

但是并没有。

他听到我说的后，转头看向手里的手痛，脸色更加阴沉。

“你把水桶里面的水全部拿来擦桌子了？”

听到他异常激烈的口吻，我怔了一下。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语气加上神态，让我下意识觉得很不对劲。

果然，那人从他手中将水桶一把抽过去。

可奇怪的，虽然他力道很大，但是没有一滴水溅出来。

正想着，头顶传来我更加冷冽的声音。

“那房间里面的那盆水，是团长特意给你准备的生活用水，他特意给你一天准备了一桶，这一桶，够别人用一周了！你竟然就拿来擦桌子用掉了！”

“什么？”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手里的一大桶水，就这么被自己浪费了。

“不是，我是看见底部有泥沙，我才拿来用的，我拿过来，也是想给树浇水，我没有想到这会是喝的水……”

“那是因为这里的水都得去二十公里外冒着风沙挑回来，就算底部有泥沙，大家也不想浪费一滴，你竟然就打算这么一大桶直接倒掉？”

他声音冷下去，透着股极致的压迫。

我怔愣抬头，和他眼底的冰冷对视。

我知道西北缺水，但从来没有人说过，会这么缺。

西北的环境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艰险。

那人看出我眼底的惊讶，看着我一字一句开口。

“这才是真正的西北，不是你们这些文青来写几篇文章就能美化的地方。”

说完，他就提着桶径直转身，往身后走去。

“对不起。”

我低声开口。

我走过来，看着男人面色铁青的面孔，诚心道歉。

“浪费水的事，是我做的，我不会逃避，之后我也会跟团长说，一周用一桶水，以后我跟你们一样就行，不用给我任何特殊对待，这桶水给我提回去吧，还能继续用。”

随后，我从男人手里接过水桶，自己提着往楼上走去。

提着很吃力，但是我硬是不敢再浪费一滴。

在我看不见的身后，他驻足在我身后，眼眸的愤怒慢慢变淡，深沉而有力。

等到我回屋后，他才转身离开。

……

第二天。

我主动找去团长，交代浪费水的事情并道歉。

团长大度的挥了挥手。

“程记者，这怪我怪我，我当时我忘记跟你说了你，你不用太将沈墨策的话放在心里，他一贯那样，见谁都冷着脸。”

我颔首，沈墨策，这是他的名字，这么有文化的名字，和他那易怒的样子真不符合。

第18章

我点点头，并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

转而问道：“团长，接下来我的工作安排是什么？”

杨团长先是一愣。

随后为难的说道：“这会正是植林的季节，大家都在草场帮忙，但是你……”

他看了眼我，嫌弃的说:“你这身格，才我们西北女人一半的体量……”

不由为难道：“程记者，这个种树是苦力活，不然你这几天就休息下，等到我们种完再来安排你的工作。”

我却眼神坚定的望着杨团长。

“团长，你不要小看我，我也可以和你们一起种树的，现在妇女都能顶半边天了。”

我在自己的坚持下，加入了种树的大行动。

种树的周围，是一片草地。

说是草地，但是我一路走过去，并没有看到多少绿色，反倒全是黄色的枯草。

而且一路走过去，脚下的土地越发松软，有逐渐沙质的感觉。

不远处，一群人在不远处忙忙碌碌。

沈墨策也在其中，别人需要挖三铲子的土，他一铲子就挖出来。

像是抗树和提水这种重活累活，他也全都接手帮忙。

一大桶水，被他左右两手各提一桶，像是提空盒子一样轻松，脚步矫健的过去。

朝着土坑灌下，那水遇到土地，就像是渴了一天半个月的人，瞬间吸干。

表层的皲裂开的土地刚刚打湿，又很快变得干涸。

而种的树，恰好就是我在宿舍看到的那棵，明明树干瘦弱，树叶枯黄，但是依旧笔直挺立。

我收回视线。

“杨团长，你植树，是为了防止土地沙漠化吧。”

杨团长开口。

“程记者你不愧是记者，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一眼就看出我想要干嘛。”

但下一秒，杨团长的声音跟着低下去。

“种树是有用的，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我。”

我心中一动，看过去。

杨团长本来就年纪大，此刻仔细一看，才发现他脊背左侧佝偻着，应该是常年劳作的原因。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土地下才能有水，而沙地下只能有沙子，我想要解决人民喝不到水的难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沙子变回土。”

“我们都和老天爷抢地盘，就想着能让沙漠化的地方少一点，但是远远不够。”

“西北本来就缺水，可树一旦没水就活不了，浇灌的水也是我们自己一口一口省下来的。”

“树苗每年都会死掉一大半，但是我没有放弃，可我老了。”

杨团长抬头，越过植树区往更远的地方看去。

在那里，是一片绵延不绝的黄沙地。

“我种了四十年的树，可在我手上存活下来的，不过一万棵。”

“这一万棵，对我来说很多，但是对整个西北来说，太少太少。”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西北荒漠不再是黄色的那一天。”

我站在身后，听着杨团长的这番剖白，心中无比激荡。

看着面前佝偻的身影，心中升起无限的敬意。

我只活了二十多年，根本无法想象，如何坚持四十年。

而且只是为了种树这一件事。

更别说，还是在没有任何人帮助，只有他一个人坚持的情况下。

我看向远方，沉吟开口：“杨团长，你放心，这里迟早，会长出树林。”

第19章

杨团长听到，回头满脸感动的看向我。

“谢谢你程记者，希望我的这个梦想能早点实现。”

我微笑着开口。

“杨团长，会实现的，我回去就将这里的事迹写出来，发给全国的报社，让大家都知道西北有你这样一个好团长，让大家都过来帮忙。”

我深吸口气，望着远处的树苗，或许是知道身上肩负的任务，它们全都脆弱得不堪一击，但是仍旧直直的立在土地上，迎风摇曳。

“我相信，只要大家拧成一股绳，朝着一个方向使劲，你的期望一定会实现的，以后的西北不仅不再需要去二十公里外的地方挑水喝，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帮助我们，建设更好的的大西北。”

我一番话，说得斗志昂扬。

杨团长听到，也是热血澎拜。

我跟杨团长简单告别，就立即返回宿舍回去撰写文章。

杨团长走过来，就准备和大家一起干活。

沈墨策将杨团长手里的水桶一把提溜过去。

“团长，你身体不好，这事就交给我吧。”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树。

“这马上就全部种好了，只剩下最后一捆。”

等完全弄完，沈墨策拍了拍手上的黄土。

突然，他动作一顿，犹豫了些许，开口看向杨团长，问。

“那个记者怎么来了又走了？”

杨团长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直接回答。

“程记者看到我们植树造林，说要回去写篇文章，到时候发给全国的报社，让大家都知道西北人民做的努力。”

沈墨策听到，没再说话。

他矗立在原地，望着我离去的方向，眼眸幽沉。

我将自己困在房间里，整整三天没有出门。

我绞尽脑汁的构思这篇文章。

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在一篇文章上，下过这么大的心血。

而我付出这么多，就是如我自己所说的，是真的想将西北的困境和西北的努力告诉全国人民。

告诉他们，即便身处祖国的最边境，但是他们依旧心有祖国，并愿意用一生奉献。

等到三天后，我终于打开门。

我写了快三千字的文章手稿上，遍布修改的痕迹。

想第一时间寄给报社，就欣喜如狂的往楼下冲。

连日来的高强度劳作，加上极度兴奋造成身体的虚弱。

我下来楼梯的时候，头上一阵眩晕袭来，脚下没注意直接踩空一个台阶。

整个人往前栽倒下去，突然横过来一只手。

“你没事吧？”

磁沉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我昏沉的脑袋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