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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仪猛然抬起头：“沈誉卿……”

　　他如何了？

　　自己被埋在废墟下，动弹不得，而刚才沈誉卿不过距离她几步远，这些沉重的乱石，会不会已经……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出，燕仪浑身一冷，她甚至无法继续思考下去，仅凭着下意识伸手往前摸索。

　　她一边喊他的名字，一边艰难地往前爬去，虽然乱石无法挪开，但废墟里的缝隙还是给了她活动的空间。

　　燕仪小心翼翼的移动着自己的身体，忽然听见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又几块巨石重重落地。

　　听声音，应该正落在她刚才待过的位置，还飞起了不少尘土。

　　燕仪浑身一震，心有余悸。

　　“沈誉卿——你在哪儿？”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在黑暗中摸到了一只手，尚存着温度。

　　燕仪冷静下来，颤声道：“是你吗？”

　　半晌，对面传来一声熟悉的闷哼。

　　是沈誉卿的声音。

　　她的心终于稳下来，却因为对方有气无力的声响又隐隐不安：“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沈誉卿似乎说不出话来，只能尽力用手回应着燕仪，轻轻将她柔软的手包裹在掌中。

　　燕仪秀眉蹙得更深，然而前面有一块巨大的废铁挡着，她无法继续前进。

　　她便伸出另一只手，试着去摸索，终于触碰到沈誉卿的身体，然而下一刻，燕仪却浑身僵住。

　　指尖触碰到什么湿淋淋的东西，她伸回手，放在鼻下一嗅，便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燕仪心下大乱：“你……”

　　“我没事……别怕……”

　　沈誉卿气若游丝，勉强撑着说出几个字，那虚弱的声音却让燕仪的脸色更加难看。

　　“你伤到哪里了？”她喃喃道，“怎么这么多血……”

　　沈誉卿似是安慰的笑了笑，语气很轻：“胳膊而已……没事的……”

　　燕仪心知，胳膊受伤绝不会有这么多血，方才她摸到的那滩血，分明已经……

　　这个认知让燕仪脑海中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突然爆炸……你为什么要来？”她已经全然没了理智。

　　沈誉卿的话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挤出来：“……我想看看你，又怕你不愿意见我。”

　　燕仪心中一震，张了张口，竟然半句话也说不出。

　　二人沉默了一瞬。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气息，废墟外厮杀声依旧。

　　熟悉又陌生的情绪涌了上来，燕仪久违地觉得心脏揪得生疼，酸痛到难以呼吸。

　　“想来是开战了……”沈誉卿道，“别怕，我离开之前留过消息，会有人找来的。”

　　“你这么神通广大，怎么没想到这里会有危险，还跟过来？”

　　沈誉卿似乎顿了一下，声音喑哑：“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不是说过吗？”

　　“事情没结束之前，不要来找我。”

　　燕仪道：“为什么你总是自作主张？”

　　对面没了声响，但她知道他在听。

　　“如果你不跟过来，是死是活，都是我一个人的事。”

　　“现在白白搭上你……”她似乎笑了一下，然而声音却沙哑得令他心悸。

　　“沈誉卿，你也太蠢了。”

　　燕仪一字一顿的说着。

　　她这番话比平时更冷冽无情，像是不耐烦到了极致，将对方视作累赘，厌恶到了极点。

　　然而沈誉卿听完，却安静了半晌。

　　许久，他才道：“对……我就是这么蠢。”

　　干净利落的一句话，让燕仪整个人怔住。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可能的，”他淡声说，“我不会放弃的。”

　　“你让我等，我也想等……所以只敢悄悄跟在你身后，看你一眼。”

　　沈誉卿似乎有了些许精神，能够说出连贯的长句子：“我说过的，就算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燕仪死死咬着唇，在自己口中尝到了血腥味。

　　“可是……这次好像……”沈誉卿忽然又道。

　　燕仪听见对面传来动静，不知为何，她觉得沈誉卿应该是摸了摸伤口。

　　“沈誉卿！”她忍不住颤声道，“你给我撑着……不是说很快就会有人找来吗？”

　　他笑了一下：“是……”

　　话音未落，燕仪却忽然听见什么东西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她瞳孔骤然放大，再伸手过去，却已摸不到沈誉卿了。

　　她心头大乱，慌忙呼唤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然而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回应。

　　燕仪一颗心像被放在油锅里煎，反反复复的被折磨着。

　　“沈誉卿——你还在吗？”

　　对着茫茫黑暗，燕仪久违的发出了哭腔，这一瞬间，好像回到了许久以前。

　　那时候她还不是搅动风云的苏家小姐。

　　也不是拿着情蛊，咬牙种下一场因果的沈氏夫人。

　　她只是一个懦弱无助，对这个世界无能为力，连自己都厌恶自己的软弱的人。

　　她打不开那扇被母亲关住的门。

　　也杀不死那个被她怨恨的父亲。

　　甚至连裹不裹脚，都无法自己做主，身体是否完整如初，全凭他人的一句话。

　　在这场看不清前路，找不到对方的黑暗中，燕仪久违的回忆起这种无力感。

　　恐惧像潮水般涌来，她终于意识到，在这样的天灾人祸里，她什么也做不了。

　　更无法及时救回一个在自己生命中占据重要地位的人。

　　她只能像儿时那样，用时间去等待一个结果。

　　渐渐的，燕仪脸上的泪都已经流干了，她麻木地听着外面逐渐平息下来的炮火声。

　　这次不知桓玉台的定国军有没有胜。

　　如果是日本人胜了，那么彤州的百姓，就有难了。

　　她和沈誉卿固然不是什么善类，可以直接死在这里。

　　然而战火无情，天地间还有多少无辜的人，会死在烽烟中？

　　虽然燕仪不喜欢桓玉台那样的人，却也希望这一次，他可以赢。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没了动静，与之相反的是，对面重新传来微弱的声音。

　　燕仪呼吸一窒，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却也下意识转头过去。

　　“沈誉卿……你怎么样？”

　　“……晕了一会儿，吓到了你。”他似乎在笑，然而声音却比之前更加虚弱。

　　燕仪眼眶泛红，咬紧牙关：“你给我撑住，听见没有？外头已经安静了……想来……想来是桓玉台赢了，你的人很快就会过来。”

　　她根本不能确定赢的是定国军还是日本人，但是说给沈誉卿听，还是下意识的选了前者。

　　“……好。”

　　“你可不能再晕了，”燕仪继续道，“你不是说……要缠着我吗？要是再这样，我也不管你了。”

　　沈誉卿似乎笑得很高兴：“好。”

　　燕仪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虚弱：“我是说真的，你——”

　　忽然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也罢，你要死就死。”

　　燕仪紧紧攥着拳头，凭着指甲陷进肉里的疼痛给自己带来一丝清醒：“正合我意……”

　　对面沉默下来。

　　“沈誉卿，我虽然守旧，却不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鬼。”

　　“燕仪……”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你要死就尽管去死，你以为这样做我会感动？我告诉你，你死了，我马上嫁人。”

　　“你……”

　　燕仪微微一笑，字字泣血：“正好摆脱了你这个牛皮膏药，我求之不得。”

　　“住口——”

　　沈誉卿的语气激动起来，似乎痛到了极致，他忽然闷哼了一声，骤然吐出血来。

　　燕仪听在耳里，心如刀绞，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

　　她咬牙道：“你若不信，尽管试试，来年我会带着新的丈夫和孩子，去给你烧一柱香。”

　　这句话一出，对面便传来撕心裂肺的低吼，沈誉卿终于忍不住痛哭出来。

　　燕仪虽然见过他无数狼狈的模样，却也从未听过沈誉卿这样的哭声。

　　她一时怔住，气血上涌，几乎心痛到要晕厥过去。

　　许久，他渐渐没了动静。

　　又过了不知多长的时间，忽听沈誉卿发出飘渺的声音：“别想……”

　　他很轻的笑了笑：“你别想改嫁……”

　　沈誉卿分明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口中却仍旧念念有词。

　　“我不会死的……”沈誉卿道，“我不会死……不能死……”

　　燕仪鼻尖一酸，落下泪来。

第164章 燕仪不怕（结局）

　　燕仪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等到人来救他们，废墟被挖开时，她看见沈誉卿背后全是血，已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