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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回到秦国时，她只是个庶妃，便敢与吕不韦合谋将他推上皇位。

那时嬴政不过十二岁。

转眼过了那么多年，赵姬好像实在是太孤独了，跟疯了一样和一个宦官厮混在一处。

嬴政不理解，但他也曾经想过——

六国民风开放，各国太后在国君死后，多多少少会与朝中大臣或是将军有私情，但赵姬不知是不是顾忌着自己年幼，不敢动他的臣子。

想想也是，若是少年的王有个与朝臣有染的母亲，朝政必将大乱。

所以，赵姬便找了个宦官。

这一找，还直接找到了嫪毐，那个曾经欺辱过他们的人。

回过神，嬴政神情复杂道：“那便将她迎接回来吧。”

第39章

至于住处——

嬴政脑海中鬼使神差浮现了“甘泉宫”三个字。

“复居甘泉宫即可。”

那是历来太后居住的地方，虽然让赵姬居住，破有几分讽刺的意味，但咸阳宫内就这么大，他还没有建立什么宫殿，没有空置的宫殿给太后。

这份复居，已然是他顾念母子亲情。

朝臣不敢多言，拱手行礼。

随着宦官尖锐细柔的“退朝”声响起，众人纷纷退下。

……

另一边。

望着嬴政远去的背影，公孙懿看了一会，便转身往大牢的方向走去。

咸阳宫不大，她在皇宫多年，早已将路摸熟。

更何况，她曾经还去过牢狱一次。

公孙懿想到上次她去的时候，听到的那些惨叫声。对兰知彰原本的七分担忧，顿时便成了十分。

想到这里，她步履加快，直直朝地牢赶去。

只是她刚到大牢门口，便被看守的侍卫拦下。

“大牢重地，闲人勿进。”

公孙懿正要亮出令牌，这时牢内tຊ却走出一个狱吏。

他打量了公孙懿几眼，凝思片刻道：“我是不是见过你？”

下一瞬，狱吏立马反应过来：“可是公孙姑娘？”

公孙懿礼节性的点了点头：“陛下昨日下令关进牢中的那名男子，我要去见他。”

她看了一眼牢门处那条黑黝黝的通道。

没有人知道，她怕黑。

公孙懿攥了攥手，看向狱吏：“可否行个方便，让我进去。”

狱吏好心提醒：“公孙姑娘，我秦国之法向来森严，咸阳狱，除了我们这些人，只有陛下才能进。”

公孙懿将手中的令牌拿出，“现在呢？”

狱卒正色，看着上面的玄鸟纹路，又看着那个“秦”字，连忙侧身让路。

牢中时不时便传来惨叫声。

秦国的刑罚严苛，不仅是说笑。

血腥味扑面而来，公孙懿一袭蓝色曲裾，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走到囚着兰知彰的牢房。

狱卒贴心的给她打开了牢门，而后又走开，给他们留出一片安静。

公孙懿先是看了一眼地面上的草堆，而后才看向正坐在牢中的白衣男子，眼眶微热：“师兄！”

兰知彰回神，盯着那张脸，颤声道：“你……没死？”

他惊愕交加，眼眸中有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喜悦。

而随后，他又想起了什么。

他问：“当时我在渭水旁刺杀秦王，那个为他挡箭的人，也是你？”

公孙懿压下泪意，凝视着他：“是。”

她只知道师兄对嬴政有敌意，那时她没在意，只当兰知彰听了六国传出来的流言蜚语……

未曾想，他竟然曾被秦兵灭了国，又对秦王有那么大的恨意。

兰知彰闻言，身侧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

“我都做了什么……刺杀仇人不成……还伤到了自己的亲人……”

他双目猩红，像是痛悔不已。

公孙懿看着并不好受，忍了忍眼眶的热意。

只觉牢狱中的血腥味不仅让她闻着难受，还刺痛着她的眼。

在这股味道的提醒下，她想到了秦国的责罚。

剖开骨肉，皮开肉绽，鲜血汩汩流下，看得人头皮发麻。

公孙懿闭了闭眼，劝道：“师兄，刺杀秦王是大罪……你还是归降于秦王吧。”

兰知彰定定看她好一会，倏然，他缓缓道：“我为国复仇，天理伦常。”

第40章

兰知彰沉默了很久：“苍天无眼，让我失败了……”

公孙懿的眼眶徒然湿润：“蝼蚁尚且偷生，师兄……你为何执意寻死。”

她心神很是动摇。

不知该不该把秦二世而亡的事情隐晦的透露给他。

最后，公孙懿还是没有告诉他，只宽慰道：“师兄，当今天下大势，已然偏向于秦。你现在效忠于秦王，是最好的时机。”

“秦国不少重臣皆是其他国家来的。”这足以见得嬴政的心胸。

兰知彰依旧没有说话。

公孙懿坐了下来，头靠着冰冷的牢墙。

“我和嬴政初来秦国的时候，韩国认为他年少，必定不通政事。”

“便派出一位名唤郑国的臣子……”

郑国劝嬴政在秦国的两条河之间建立一道水渠，引水灌溉农田。

这提议看似为嬴政好，其实是想让秦国把大量的人力和财力用到修建水渠之上，让他们没有时间攻打韩国。

这谁不听了夸一句鬼才。

讲道这里，公孙懿有些疲倦的眉眼，微微舒展。

“嬴政知道了他们的诡计，却没有动怒，依旧任用郑国为修渠主官。”

诸如此类的事情，有很多。

嬴政真的完全做到了唯才是用，是一个值得效忠的君主。

“你若是归降于他，为秦作事，绝对不会受到薄待。”公孙懿冷静道。

兰知彰听完，嘴角扯出了一抹苦笑，他沉默了好一会：“阿懿，你希望的投降吗？”

他并非是那么执拗之人。

只要她说一句，他没准真会答应。

“与其这么问。”公孙懿慢吞吞道，“不如问问我，我希望你死吗……”

……

一墙之隔。

咸阳狱内的牢房，嬴政坐在案边，听着从隔壁传来的话，一会目光炯炯，一会脸色变白。

听到最后那一句，他面容铁青。

“陛下，还要再听吗？”狱吏讪讪地问了一句。

嬴政沉声道：“不必，寡人先回去，若是兰知彰愿意归降，便告知他，让他去少府领官职。”

这个职位，自然是由太医令他们的人来考核。

“若是兰知彰不降呢？”狱吏躬身问道。

“他不会。”

嬴政只停留了片刻，便抬脚离开。

出了牢房，他身上的血腥味也被风吹淡了不少。

可他心中的阴霾却没有散去。

嬴政在想公孙懿对兰知彰是什么样的感情。

是亲情吗？

这个答案，赢政不知，他也不敢去问公孙懿。

这是他少有的怯意。

回到秦皇殿，嬴政坐在案边，又开始翻阅起了奏折。

夜色高悬，直至宫人提醒，他才意识到，原来又自己又批阅到了深夜。

他忙于朝政，忘记时辰的事情时常发生。

一直以来，都是公孙懿提醒他的。

但自从她死过一次后，嬴政便只能吩咐宫人做这事了。

思及此，嬴政抿唇：“她在侧殿吗？”

宫人回道：“公孙姑娘今日出去了，现在还未曾回来。”

嬴政撑着额头凝思片刻，挥了挥手，示意宫人退下。

宫人缓缓退后几步，而后转身离去。

片刻，宫殿又恢复了宁静。

嬴政总觉得心格外的忐忑，他不由的想，公孙懿为何要和兰知彰聊那么久？

他们有什么好叙旧的？

他没有如自己想象中的生气，有的只是渐渐从心脏爬出的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