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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霜轻叹一声，带着我出了皇城。

　　陈文远的衣冠冢被建在距离京郊不远处的地方。

　　那里已被黄巾军乔装占领。

　　他们与村民和谐相处，一派欣欣向荣。

　　秋霜劝我：“小婉姐，只要你将主子曾交予你副毒药给那昏君服下，黄巾军拿下京城就会更加顺利。我已向首领禀明此事，待黄巾攻破皇城，建立新朝，自然会对你论功行赏。”

　　她不知道，薛景泰已经中了媚骨欢。

　　他本来也时日无多了。

　　我低着头，专心地清理着陈文远墓碑前的杂草，对秋霜多了一些埋怨。

　　好歹曾是主仆一场，她怎对驸马爷的墓如此不精心？

　　秋霜见我不语，叹息一声，匆匆离去。

　　我独自坐在墓前，轻轻抚着陈文远的墓碑。

　　迷朦中，陈文远似乎在对我笑，笑的跟以前一样轻佻。

　　这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不是那亡国妖妃吗？怎的到了这里？难道就不怕自己被人抓去五马分尸？”

　　我一怔，迅速回头。

　　是张莲心。

　　她是张自刚的嫡次女，张贵妃的亲妹妹。

　　见我望向她，她面容得意，“东耳王马上就会迎娶我，届时狗皇帝完蛋，我要以新朝皇后之尊，亲眼看着你这个妖妇是怎么死的！”

　　张莲心面上的仇恨几乎要化作实质，将我刺穿。

　　但为何，要在我面前提及她和东耳王即将成婚之事？

　　除非她认为，这个消息可以伤到我。

30

　　张莲心欲要将我拿下，被身边的随从阻拦。

　　我得以脱身，寻至秋霜的帐篷外，却不期然听到了她与另一个人的对话。

　　“首领，您交代的事情都已办妥。”

　　首领？

　　莫非是东耳王？

　　里面一阵瓷杯相碰的细微声响起。

　　秋霜正在给那位首领倒茶。

　　片刻静默后，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她近况如何？”

　　我浑身一颤，这道声音是那般熟悉，我有些不敢置信。

　　秋霜，“小婉姐听闻您的死讯非常悲痛，这一回，她应该会很快动手。”

　　东耳王...竟是陈文远？

　　是了……

　　东耳，不就是陈字吗？

　　他为何要假死骗我？

　　“可惜薛景泰现在很警惕，我们的人无法接近他，唯独小婉能够做到此事，否则也不必出此下策，让她难过。”

　　秋霜，“您也是为了彻底脱身来率领大军。但，属下有一事不明，眼下正是我军攻入皇城的关键时刻，为何首领要我将小婉姐带到此处？把您的衣冠冢建在荒地岂不是更好？万一据点暴露……”

　　“不必忧心，我让她来，是希望她能亲眼看到新朝的未来。小婉的父母均是因为赋税加重，过度劳作而死。若非薛景泰昏庸无能，她也不至于如此坎坷。她看到这里的情景，只会更快下手。”

　　秋霜，“首领英明，不过，您真的打算娶张莲心为后吗？属下跟随您至今，从未见过您对哪个女子如此用心。尽管当初您料到狗皇帝必会再派人监视您，便将计就计自己选了颗棋子，但属下旁观您对小婉姐，怕是已经假戏真做了吧？”

　　“你说的没错，只是现在的情况，我不知道小婉是否会原谅我……至于张莲心，她于我而言仍有价值所在，我需要用后位来稳固张家。”

　　“您利用小婉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谁都没想到她竟能降伏狗皇帝。您的苦衷，小婉姐定会谅解的。”

　　我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我一直都知道，一切的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局。

　　所以才会反复提醒自己，不要沉沦。

　　得知自己爱上陈文远时，我夜夜在梦中向连姐儿请罪，乞求她原谅我。

　　但我不知道，这竟是一场局中局。

　　执子的人不是我，不是薛明瑶，也不是薛景泰。

　　而是陈文远。

　　他选中了我，便拉我入局，将我困在其中。

　　让我为他的野心，步步筹谋。

　　我无声地笑了，笑得悲凉又凄哀。

　　回忆如同奔马，在我脑海中疾驰而过。

　　自己和陈文远相遇以来的种种清晰浮现。

　　他城府极深，更具野心。

　　他以爱为营，诱我入局。

　　他一直冷眼旁观，看我如何为了他瞒报薛景泰，让他可以大张旗鼓的谋反。

　　又看我如何设下陷阱送薛明瑶去和亲，让他彻底自由。

　　他看着我们所有人在这场局里爱恨不能，垂死挣扎。

　　自己却稳坐高台。

　　凉薄如此，真是天生的帝王。

　　……

　　我浑浑噩噩的回到了琳琅居。

　　路上，秋霜察觉我情绪不对，误以为是因为陈文远“阵亡”之事。

　　她柔声劝慰我。

　　每多一句，都让我觉得更加讽刺。

　　我独坐窗前，呆呆地望着窗外，直至天边的余晖快要散尽。

　　刘公公突然来宣，称薛景泰要见我。

　　我立刻按下起伏的心绪，随他来到校场。

　　夕阳下的校场空阔无比。

　　薛景泰立在中央，正出神的盯着自己手里的弓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的帝王面容惨白，眼底泛着青黑。

　　他在早朝时吐血，把一众朝臣吓得不轻。

　　本来就已人人自危的朝堂更加混乱。

　　薛景泰是踩着自己兄弟姐妹的尸骨爬上位的，当初，就连尚在襁褓之中的几个胞弟妹都未曾放过。

　　如今，他病重且无子嗣，唯一的亲姐又已远嫁匈奴。

　　满朝文武竟找不出一人能够接替他登上皇位。

　　宫廷内外，人心浮动。

　　我一不留神踩到了一根树枝，在空旷的校场上响起 “咔嚓” 一声。

　　薛景泰闻声回头，看见了在校场口呆立着的我。

　　他举起手中的弓箭，瞄准了我的脑袋。

31

　　我心中猛地一紧，但面上却一派镇定自若。

　　“陛下，天寒露重，保重龙体。”

　　薛景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嘴边浮起淡淡的笑意。

　　他向我招手，“小婉，你来。”

　　我走到他身边，他敞开大裘，将我圈在怀里。

　　弓弦被拉开，薛景泰温声道：“朕帮你拉弓，你掌握方向，等确认了再射出。”

　　我感受着他怀中的温暖，问道：“陛下，这是何意？”

　　薛景泰专注锁定箭靶，回我：“现下局势动荡，朕希望你能有自保之力。”

　　我怔忪看着他的侧脸。

　　他和陈文远不同，陈文远身上流淌着一种懒散又恣意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