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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雾忽起眼前的音容笑貌消散如烟，幻变成漆黑冰冷的夜里，江沐歌躺在床上，满身是血，鲜血涌到他脚边，染红了鞋底。

　　江沐歌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最后掉出一滴眼泪。

　　是红色，血泪。

　　泪水滚烫，顾烨忽然从梦中惊醒，入目的是熟悉的卧室。

　　“阿烨，你可算是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端着药碗坐在床边的柳烟。

　　顾烨看着眼前的柳烟，她笑起来的样子与年少时的江沐歌有几分相似，又好像哪里都不像。

　　柳烟放下碗，一脸温柔的模样：“你昏迷了好几天，我很担心你，也很想你。”

　　江沐歌与柳烟是完全不同的人，江沐歌从来不会说想他，担心他，可柳烟却总想方设法的表达自己的心意。

　　她的爱热烈而又直白，不同于江沐歌的沉默无声。

　　这一年里，他忘记了对江沐歌的爱，只假想她是联姻被迫娶的人。

　　他一次一次为了柳烟，伤害江沐歌。

　　如果没有柳烟，江沐歌就不会死！

　　顾烨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神色晦暗不明：“我问你，江沐歌生产那天，你到底做了什么？”

　　柳烟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支吾着解释道：“那天.....我父亲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找上门要抓我回去，我很害怕，情急之下将富景别墅的人都调过来保护我。”

　　“王妈骂我，我就是想教训她一下，我不知道最后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顾烨只是看着柳烟，语气冰冷：“你不过是打量着我讨厌江沐歌，又仗着你救过我的性命，所以，以为害死江沐歌也没事，我会护着你，是吗？”

第十二章

　　气氛一瞬跌至冰点。

　　柳烟脸色苍白，不住摇头否认，“不，不是，我没有！”

　　顾烨猛地松开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这一刻，他的眸子里真真切切印出了翻涌的恨意。

　　“你趁我记忆混乱，仗着我对你的宽容欺负江沐歌，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不会杀了你吗？”

　　柳烟眼里浮现深深的恐惧，缓慢窒息的感觉一点点将她包围。

　　“你算什么东西，后半生就给沐歌赔罪吧！”

　　说完，顾烨松开手，朝身后挥了挥手，任由保镖将不停哭喊的柳烟拖了出去。

　　一片夜色里，别墅的佣人守在门外大气也不敢出。

　　顾烨看着曾经的婚房里，已找不到他和江沐歌生活的痕迹，只觉得这卧室令人恶心至极。

　　他这些日子，到底都干了什么？

　　顾烨按压着滞涩的胸口，忽地大笑了起来，一拳狠狠砸在他与柳烟的亲密合照上。

　　那碎了玻璃，散落满床，也嵌入了他的手背，鲜血沿着指尖滴落在地。

　　他喘着粗气跑到地下室，拿了一把斧头上来，将他和柳烟生活过的痕迹，一刀一刀砍掉。

　　每一刀落处，都是曾经明晃晃对江沐歌的背叛。

　　只要毁掉这些痕迹，他的沐歌一定会原谅他，一定会回来。

　　卧室很快被砍得乱七八糟，顾烨拎着斧头气喘吁吁，视线猛地落到床头柜上的骨灰坛上。

　　那浑身的力气好似猝然间被抽走了，手中的斧头脱落到地上，他缓缓蹲下身，终究没忍住，呜咽出声。

　　忽然无比清楚的意识到，无论如何逃避，江沐歌死了，永远离开他了。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感觉心脏某个地方似乎要痛到炸裂开，只剩一片血肉模糊的废墟。

　　过了许久，他慢慢挪步过去，小心翼翼地捧着骨灰坛离开，不再回头看一眼被砍得面目全非的卧室。

　　守在门口的秘书，见神色看不出异常的顾烨出来了，嘴张开几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跟在他身后离开。

　　顾烨走到院子里，瞥见了光秃秃的墙角，忽地想到了曾经江沐歌亲手种下的山茶树。

　　脑袋里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天滂沱大雨中，他让江沐歌给柳烟下跪的那一幕。

　　他捧着骨灰坛的手紧了紧，声音满是苦涩：“沐歌，你是不是不会原谅我？”

　　一路驱车赶往富景别墅。

　　顾烨抬脚走进去，院前的花草四下凋零，别墅仍是一片废墟。

　　秋风冷冷吹过，似乎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一片夜色里，顾烨仿佛听见有人一声声在叫他：“阿烨——”

　　是记忆中，江沐歌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去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

　　可漆黑的夜里，除了这座已经烧毁的别墅，什么都没剩下。

　　刹那间，顾烨心头忽然涌起一阵悲凉。

　　说好了，他会在她生产之前回来，可最后，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江沐歌，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顾烨看着眼前的别墅，骤然哽咽，“我是顾家家主，没有你爱我，还会有很多人，我又不是非你不可！会有其他女人上赶着来做这个顾家家主夫人！”

　　可忽然，他颓丧的坐在台阶上，低头看着倾泻在脚边的清凉月光，肩头微微抖动。

　　他的声音隐在黑暗里，几乎要听不见。

　　“可是，我的沐歌，没有了……”

　　顾家的家主夫人可以是任何人，可他的沐歌只有一个。

　　顾烨不敢想，江沐歌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听王妈说，她生生流干了血，活活熬死在床上。

　　那时，他的沐歌该有多绝望，可是他却不在身边。

　　他从未想过，江沐歌就这样，以这样的方式，永远离开了他。

　　江沐歌死的第五天，顾烨将柳烟送进了监狱。

　　柳烟进监狱之前，最后见了一次顾烨。

　　她问他，“我的孩子，是不是你让人动的手脚？”

　　顾烨没有回答。

　　大家都以为，江沐歌去世后，这位泰和别墅的柳烟马上就能成为新的顾家家主夫人。

　　可是没有想到，江沐歌没了，这位柳烟却被送进了监狱。

　　秘书跟在顾烨后面，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顾总，泰和别墅的佣人如何处理？”

　　顾烨脸色一沉，语气比从前更加冷漠：“全送到缅北去！”

　　至于柳烟，如果不是念在当年她救了自己一命，他定然是要让她偿命的！

第十三章

　　江沐歌死后一个月，顾烨找来王妈问话。

　　他终于不得不接受江沐歌离世的事实。

　　“沐歌走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王妈神情比从前憔悴了不少，瓮声道：“小姐走的时候只抓着我的手，一声声喊着想要回家。”

　　顾烨不由收紧了手，又问：“她……给我留了什么话？”

　　王妈递上离婚协议书：“只给了这个，小姐没有留话给你。”

　　“嘭——”

　　顾烨面前的茶杯被扫落在地，碎瓷片溅开在脚边。

　　他眼神死死盯着那份离婚协议书，脸色有些难看，心却像被开水滚过了一遍，痛苦难言。

　　好半晌，纸张被捏得变形。

　　他哑声道：“她怎么会……怎么会没有话对我说！”

　　王妈缓缓抬头看向顾烨，一双眼睛却平静的出奇。

　　“我家小姐走的时候手冷得像冰块一样，流着眼泪说想回家，叫到最后哑了嗓子，也没有人救她，也没有人带她回家，我家小姐不爱了，不恨了，所以最后一句话都不想留给你，只让我将富景别墅烧得干净！”

　　一字一句，像刀片一样往顾烨心头扎。

　　原来，是江沐歌亲自吩咐让人烧了富景别墅。

　　顾烨与她一起长大，他怎会不知道她的意思。

　　江沐歌到最后，只想跟他断绝夫妻关系，什么也不想给他留下，再也不愿与他有任何瓜葛。

　　他知道她性子烈，却没想到她对自己也这样狠，连个全尸都不给自己留下。

　　王妈忽然走上前，苍老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畏惧：“顾烨，你让江家家破人亡，但凡你有点良心，将我家小姐的骨灰给我，我要带她回江家，将她葬在老爷太太旁边。你不办葬礼，不让她下葬，难道是让她死了都只能做孤魂野鬼吗！”

　　一字一句的诘问砸在耳边。

　　顾烨没有愤怒，也没有不满，沉默半晌，只摆了摆手，“你走吧，让我想想。”

　　深夜，顾烨站在檐廊上，忽然想起来，这泰和别墅承载了他和江沐歌婚后四年幸福的时光。

　　那时候的他，口口声声说一定要一辈子宠她爱她。

　　可亲手破坏这份幸福的人，也是他。

　　身后的秘书忍不住出声提醒：“顾总，已经深秋了，夜里冷，还是回卧室吧？”

　　顾烨愣了愣，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你去，将她的骨灰……送去给王妈，让她……回家。多给王妈一些钱，让江家.....好好的。”

　　这个她，秘书很清楚的知道是在说江沐歌。

　　他应下，不敢多问。

　　秘书跟着顾烨很多年了，从他刚成为继承人，到他成为顾家家主，他以为他了解这位杀伐果断的年轻家主。

　　可到现在他才发现，他并不理解这位年轻的家主。

　　明明从前顾烨那样喜欢江沐歌，可娶到手以后，不过几年又弃之如敝屣。

　　本以为他爱的是柳烟。

　　可江沐歌死后，柳烟被直接送进了监狱，顾烨却又开始念起与江沐歌的旧情。

　　顾烨看着秘书捧着骨灰坛往外走去。

　　他似乎看见江沐歌在这一片夜色里，终于永久地离他而去。

　　暗夜无星的天空，顾烨抬眼看过去，眼前只剩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