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难办了本来直接把她们整个儿换了就行，”孙掌乐皱皱眉头，“可皇上指名说要看这舞。”

　　这确实麻烦。

　　“那有没有能代替晚娘的？”

　　孙掌乐摇摇头：“晚娘是教坊司数一数二的舞娘，一时间哪里找的得到能代替她的？”

　　悠长的钟鼓声响了一下。

　　天边的日头似乎给这声音震的又落下去了一点儿。螌

　　屋里灰黑的阴影蔓延到墙角。

　　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样僵持下去，实在不是个办法。

　　“不如掌tຊ乐您把她们都叫过来，仔细问问，万一有会的呢？”阿雪想了想道，“实在不行，再向皇上如实禀报。”

　　“也只能如此了。”

　　钟鼓声响了第二下。

　　阿雪站在一旁，掌心微微有些出汗。

　　乔若站在她旁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螌

　　偏殿里，孙掌乐把众舞娘都叫了过来，排成四排站好。

　　“跳‘洛水谣’的晚娘脚崴了，你们之中可有会跳的？”

　　众舞娘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一时间，殿里又变得翁闹起来。

　　“这舞名唤‘洛水谣’？”

　　乔若见此，神色不由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阿雪小声问。螌

　　乔若却摇摇头，只咬着嘴唇，低着头不说话。

　　众舞娘听了孙掌乐的话，都摇摇头：“大人，我们实在跳不来这个，整个教坊司也就晚娘一个人能跳的好。”

　　最前面站着的一个女孩子出声道：“这舞不单单是难练，最主要的是它要求跳舞的人瘦弱、有力且身材高挑，不然实在跳不出那种翩然若仙又飒然凛然的感觉。”

　　进教坊司的女孩子，大都家中贫困，吃不饱穿不暖，很少有身材高挑的。

　　孙掌乐一眼望过去，这些舞娘中间确实没有合适的。

　　犹豫半晌：“身高什么的暂且不管，若我只要会跳的，你们中间有没有？”

　　后排一个女孩子犹犹豫豫举了手：“……回大人的话，我会一点。”螌

　　孙掌乐让她上前，试跳了一段。

　　动作倒是流畅华丽，只是远远瞧着，却没有那种腾空欲飞、将要羽化登仙的韵味。

　　乐声止。

　　那女孩子停了下来，朝孙掌乐行了一礼。

　　孙掌乐摇摇头：“果然，还是差一点。你回去吧。”

　　失之毫厘，缪以千里。

　　若是旁的时候还能凑合，除夕宴却万万不行。螌

　　天边的日头又掉下去一点。

　　外面传来那些大人们的交谈声。

　　酒香混合着饭菜的香气慢慢飘过来。

　　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我去向司乐陈明实情了，”孙掌乐叹息一声，“你们不必慌张，我让明雪给你们重新排个次序，你们照着登场就好了。”

　　人群里，晚娘攥着拳头，颓然垂下头。

　　若是知道晚上的舞被她搞砸了，杜姑姑定不会放过她。螌

　　她原本还想借着今晚的机会最后搏一搏，不步教坊司那些姐姐们的后尘。

　　果然……还是不行吗？

　　钟鼓声敲响了最后一下，空气似乎也被这声音震的带着一点颤音，传到每个人的心尖。

　　“掌乐，等一等，”乔若忽然叫住就要离去的孙掌乐，“‘洛水谣’……我从前学过。”

第二章 司乐司（二）

　　乐师拨动琴弦，幽微的琴声如林间慢慢涌起的薄雾，一点点铺满殿中的每一个角落。演

　　飒飒、飒飒、飒飒。

　　清脆的银铃声渐近，八个舞娘手持铃鼓，踩着乐声，慢慢走上殿来。

　　铃鼓遮住一半的面容，只露出一双半垂着的眼眸。

　　阿雪和孙掌乐站在角落里，望着殿中央的歌舞。

　　这一曲便是洛水谣。

　　“乔若是何时学的？”孙掌乐压低声音问。

　　阿雪摇摇头。演

　　“你们往日里不是总在一处吗？”

　　“只是一同做事而已，”阿雪如实道，“乔若并不怎么谈她从前的事。”

　　殿中央，琴声渐弱，八个舞娘聚在一处，手持着铃鼓慢慢往后仰，腰肢弯成新月的弧度。

　　乐声止。

　　她们的动作定格，远远望着像是一朵绽开的五瓣梅。

　　孙掌乐不再说话，只仰起头看着殿中央的几个舞娘。

　　阿雪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演

　　一串急促的琵琶声落下。

　　场内众人都不自觉地停止交谈，抬起头，默默观舞。

　　一个纤弱的身影踏乐而来。

　　冯虚御风，泠然善也。

　　她和着渐渐高昂的笛声，提着一段长长的水袖，缓缓旋转起来。裙摆微微铺开，仿佛含苞待放的红芍药。

　　原先的那八个舞娘也都拿着手鼓退到她身后，踩着渐渐加进来的鼓点儿，簇拥着她上前。

　　动作齐整，柔美，似乎练了千百遍。演

　　然而，这不过是乔若今日第三次跳这舞而已。

　　这舞好似早已刻在了她的骨子里、融在了她的血肉里。

　　阿雪不由得回忆起方才的情境。

　　乔若话一落音，偏殿内静默了一瞬。

　　众舞娘都用一种犹疑的目光盯着她。

　　乔若有些涨红了脸面，仍道：“掌乐，我会跳，可否让我试一试？”

　　死马当活马医。演

　　反正再没有比这更糟的了。

　　“那你试试吧。”

　　乐师调好琴弦，随意拨动了几下，悠长的琴音在空气中漾开。

　　鼓声也渐渐加了进去，并不急促，反倒是像一滴一滴细小的雨珠子，带着琴音落在地上。

　　乔若踩着鼓点，轻轻一转，也转到了那乐曲里。

　　她脸上带着一张淡青色的面纱。

　　是因为临时换人特意戴的。演

　　旋转间，面纱微微扬起。她的下半张脸被面纱遮住一半，若隐若现，叫人看不真切，却更引人注意。

　　乐声渐渐变得急促起来，恍若风浪骤起。

　　乔若也越转越快，裙摆如芍药似的铺开。

　　“朕记得，从前玉美人也爱戴面纱。”

　　不知为何，元嘉帝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阿雪心里一紧，不由得攥紧衣袖。

　　乔若……可千万别步了玉美人的后尘。演

　　“玉美人若是知道自己被拿来同个舞娘相提并论，怕是要恼了皇上了。”

　　郁婕妤的声音忽然在殿内响起，不大不小，恰好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娘娘……”她身边的秀玲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

　　郁婕妤却笑着叹了口气，淡淡地刺了一句：“生前没见着自己多受宠，死后倒得了皇上您的惦念，也算的是死的不冤枉。皇上您说是不是？”

　　“郁婕妤。”元嘉帝沉下脸色。

　　郁婕妤却半点不理会他的不高兴，悠然地靠在椅子上，两根手指夹了一只酒杯，仰着头一饮而尽。

　　殿中的舞仍在继续。演

　　琵琶铮铮，乔若舞着红菱愈转愈疾，柔软的菱纱飞速划破空气，带上了一点哨声。

　　她整个人像一朵浸满了生命力的、山野间开着的映山红，映在烛光里。

　　“赏！”

　　郁婕妤忽然鼓掌喝彩，引得殿中众人侧目。

　　罗美人暗自摇头，这郁婕妤如今竟是越发的疯了。除夕夜宴，竟在这些宗亲、重臣面前连宫规都不顾。

　　郁婕妤的叔父端着茶盏，疯狂给她使眼色。

　　郁婕妤却像没看到似的，整个人又靠在了椅子上，唇边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演

　　似乎是给人瞧的不耐烦了，她坐直了身子，随手摘下腕上的一只金镯子朝乔若脚边抛去。

　　“叮当”一声，镯子落在地板上。

　　金灿灿的镯子，冰凉的，像是某种被掷出的枷锁。

　　乔若熟练地跨过那镯子，稍稍挪了个地方。

　　舞蹈仍在继续。

　　元嘉帝似乎是真的恼了，沉声道：“来人，郁婕妤醉了，扶她下去。”

　　罗美人旁边的婴儿似乎被这声音吓到了，哇哇地哭了起来。演

　　乌溜溜的眼珠子里挂着眼泪，从白嫩的脸颊上滑落，看着好不可怜。

　　罗美人从奶娘手里接过这孩子，搂在怀里，轻轻哼着摇篮曲哄她。

　　元嘉帝却皱皱眉。

　　他一向不喜欢闹腾的小孩子。

　　婴儿在罗美人怀里渐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