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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沈水遥便是拿手帕替他擦拭伤口上的血渍。

即便那时他看不见，却也能够感受到对方的细心。

可如今，他的伤都好了，沈水遥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水遥，是被他逼死的。

这一刻，谢无念忽然明白。

他似乎做错了。

错得离谱至极。

谢无念的心忽然狠狠一震，随即如干涸的土地龟裂开，渗出鲜血。

关于沈水遥得所有记忆拼命地从夹缝中挤出，挤满了他的脑海。

喉中地腥甜又一次上涌，谢无念死死攥紧了心口，任由血从唇角淌下。

这时，宫女领着太医匆匆忙忙赶紧来，宫女吓坏了：“殿下！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谢无念扯了扯唇角，却是这里最为平静之人。

这点血，比起沈水遥身上几乎流干的血，又算什么。

太医连忙蹲下身，为谢无念把脉：“殿下，您这是气急攻心！我只能为您开些补气血的药，可治标不治本，心病还需心药医。”

谢无念又怎么不知，接过婢女递来的干净手帕擦拭，哑声吩咐：“孤知晓，退下吧。”

曾经他的目盲怎的也治不好，沈水遥也和他说过：“你这是心病！等你自己接受了，看开了，你的眼睛就能看到了！”

后来谢无念看得见了，他看着沈水遥仍旧在他面前急得跳脚，却什么都没做，继续装瞎。

是啊，心病自然是可医的。

儿时在庙中，住持也说：“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只是这一次，谢无念平生第一次明白何为绝境。

他的心药没有了。

前几日，他亲眼目睹她落葬。

谢无念忽然急切地想要见到沈水遥，哪怕是她的墓碑。

当即，谢无念起身更衣，备马孤身一人去了沈氏陵园。

月色隐没在乌云中，四周寂静无声。

大雪还未消融，每一步都带着‘嘎吱嘎吱’的声响，雪埋得最低的那一处便是最新的坟。

谢无念停在那里，不再往前，却一动不动。

好半晌，空气中传来谢无念失去平静颤抖不已的声音。

“沈水遥，我后悔了。”

第18章

沈水遥睁开眼，发现自己竟又回到了沈府。

这一刻，她只以为这是自己死前的走马灯。

因为她看到了爹爹正在观侄儿练剑，看见大哥和二哥在下棋，看见嫂嫂和小桃提着几包糕点回来。

沈水遥记得，这是三年前的元宵节。

那一年，大哥和越杉回京来，一家人难得共聚一堂。

再过三日，大哥和越杉便又要回边关。

再过三日，她会遇见谢无念……

后面发生的事，沈水遥不愿去想。

沈水遥摇了摇头，摒去那些记忆，这时，额头被轻轻弹了一下，二哥沈瑜舟的声音传来：“水遥，发什么呆呢！”

肌肤相触的感觉太过真实，令沈水遥骤然愣住，她猛地抬眸看向眼前的沈瑜舟，小心翼翼地揪住他的衣角。

能触碰到，这真的是走马灯吗？

沈水遥眼眶止不住地红了，哑声唤道：“二哥……”

沈瑜舟微微弯腰凑近来：“水遥，你怎么了？从方才开始，就有些奇怪。”

眼前的一切过于真实，沈水遥甚至能够看到二哥眼中的自己，霎时间竟落下泪来。

这下，嫂嫂季菀也聚了过来。

季菀皱眉替她拭去泪水：“水遥，怎么了这是？二哥欺负你了？和嫂嫂说。”

嫂嫂的手是温热的，真真切切。

沈水遥脑中忽然涌现一个想法，极致的欣喜，却又害怕只是一场空。

难道，她又一次重生了？

只是这一次，重生在了三年前，那岂不是证明，她能够做更多的事情！

而且，哪怕这一切只是梦又如何，只要能与家人团聚，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想通了这些，沈水遥大胆地接受了一切，她吸了吸鼻子：“嫂嫂，我昨夜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大家都不在了，只有我一个人，我谁也……救不了。”

季菀拥住沈水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事的，水遥，只是梦罢了，你看我们一家人不好好地都在呢。”

二哥沈瑜舟也摸了摸她的头：“是啊，我们沈家人个个英勇，又深受百姓喜爱，怎么发生那种事。”

沈水遥嘴唇蠕动着，却没能说出话。

是啊，正是如此，所以沈家每一个人都是宁死不屈，心甘情愿地去死。

想到此，沈水遥的目光下意识看向不远处教导儿子的大哥，前世，她救下了大哥和侄儿吗？

死后，沈家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是以，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改变了命运。

但沈水遥绝不会放弃，哪怕有一线希望，她也会拼尽全力去努力！

万一有一日她的坚持亦能感动苍天呢？

至于感动谢无念，沈水遥早已不抱任何希望。

“嗯！”沈水遥点了点头。

她很快抹掉眼角的泪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了三年前的沈府，珍惜着和亲人团聚的每分每秒。

可沈水遥的心始终无法平静。

因为她知道，该来的，还是逃不掉。

三日后，沈水遥送走了大哥和侄儿，还是不可控的走到了沈府外的巷道。

沈水遥的脚步在某一处停下，她在犹豫，前进还是后退。

她知道，谢无念就在那里，奄奄一息。

第19章

沈水遥想直接离开，可她不救谢无念，沈府就能得救吗？

谢无念只会记恨她吧，越发想要除掉沈家。

可……万一呢？

谢无念总归是死不掉的，但他需要时间休养生息，或许在这个时间段里，她能改变些什么。

经历了两世，沈水遥不愿再与谢无念有任何交集。

她的记忆中，只剩下谢无念冷漠如冰霜的眼眸，以及那虚与委蛇地三年。

沈水遥看不透他，也不打算去看了。

沈水遥手一紧，回头便要离开。

此时，却听闻一道虚弱声音传来：“别走。”

沈水遥蓦地一顿，前世……谢无念从来不曾说过话，哪怕是进了沈府，也是紧闭牙关，只有她一人说个不停。

这一次，她要离开了，谢无念反而忍不住开了口。

所以，谢无念果然从一开始就是刻意接近她，从未有片刻真心。

沈水遥只觉曾经那个对谢无念担忧至极的自己可笑至极，罔若未闻一般，走的头也不回。

谢无念死不了，他身边的暗卫多着呢。

沈水遥回到了沈府，才发觉自己的掌心已经攥出了汗。

同时，心口紧憋着的一口气重重吐出，主动放弃一个人，其实也并非是多么艰难之事。

小桃匆匆忙忙小跑过来：“小姐，你刚才去哪里了？可急死奴婢了！”

沈水遥回过神，只得编了个理由应付过去：“我方才去买夕云斋的糕点了。”

“那小姐你怎的两手空空，还出了汗。”小桃面露疑惑，却没有追问，而是拿出手帕给沈水遥擦拭额角的汗。

沈水遥笑了笑：“夕云斋人多，想要的都卖光了。”

小桃轻声念叨：“小姐下次想吃，吩咐奴婢一声便是。”

“好。”

沈水遥点点头，走进了屋中。

不等多时，细细的雨丝落下，院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水遥走出门，疑惑地拉住一名步履匆匆的家丁问：“发生什么事了？”

家丁解释说：“小姐，二少爷带回来一名伤员，现下正叫小的前去药铺抓药。”

沈水遥一下愣住。

见她不说话，家丁焦急道：“小姐，那小的就先走了。”

“……嗯。”沈水遥回过神，松开手。

二哥带回来的人……是谢无念吧？

所以哪怕她选择不救，也还是避免不了谢无念来到沈家的事实。

才放下的心再一次悬起，惴惴不安。

雨丝被突如其来的风刮得倾斜，砸到面上，冰凉一片。

小桃挽住她的手：“小姐，雨大了，我们进屋吧。”

沈水遥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还没亲眼所见，万一那人并非是谢无念呢。

思及此，沈水遥缓缓开口：“小桃，备伞，我们去二哥屋里看看。”

屋里有很多人，沈水遥透过缝隙，一眼望见了床榻上的人。

当即心一沉，是他，谢无念。

还不及多想，二哥拉了她一把：“水遥，我有要事要去一趟军营，你来照看他一下，别人疏忽大意我不放心。”

沈水遥手中被塞了帕子，一下被拉到床边，一低头就能看见谢无念苍白英俊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