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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无论他如何忏悔，回应他的只有一室的沉寂寒凉。

这夜过后，容珩一扫往日的颓唐，他在朝堂之上与温氏针锋相对，几乎不留余地。

温氏是世家大族，在汴京扎根已久，是以容珩几乎是抱着同归于尽的目的，只用了半年，就将温氏在朝堂的势力一一剔除。

他冷淡如冰的眸中深藏着滔天的恨意，终日冷若寒霜的脸只在回府后看到冰棺中的宋予静时才会有所缓和。

他伏靠着冰棺，敛去眉目间沉重的疲惫，轻声开口。

“予静，我会让所有有负于你的人都付出代价，包括我自己。”

第15章

那日从容府离开后的卫苍梧再没有找过容珩，只是在某日向陛下自请戍守边关，永不归京。

容珩心如明镜，由他去了。

接下来的数日，除了上朝，他终日俯首于堆满繁重事务的桌案前，往来于宫中府内，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暂时忘记宋予静已死的事实。

如此反复他也最终因劳累过度而病倒，容珩躺在床上固执地不让人侍候。

意识混沌中却依稀看到了宋予静的身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朝她伸出手，然而看见的却是宋予静那双绝望而无助的眼眸。

“容珩，温玉根本就是在作戏！被绑架手段她在我们成亲时就用过了！”

只一句就让容珩潸然落下泪来，他一辈子都不能原谅当初狠心将宋予静抛下的自己。

“我知道……是我错了，予静。”

宋予静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失望。

“别人说什么你都深信不疑，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容珩心猛地被揪紧，急道：“我信你，予静，我什么都信你。”

宋予静却蓦地笑开了，她甩开容珩的手，厉声道。4

“但凡你有一次相信过我，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结局！”

容珩看着宋予静的身影渐渐离自己远去，他急切的想要追上去，却始终与予静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不是的！予静！”

容珩猛地睁开双眸，从沉重的梦中惊醒，他胸膛剧烈起伏喘息着，良久才回过神来，已是泪湿满脸。

往昔他病倒时，宋予静总会紧张不已地忙前忙后，就连汤药也要她亲自看顾才放心。

她会俯首贴上他的额间，亲昵万分地说道：“这样子，容郎会不会好的快一些？”

然而如今，他的身侧空无一人，床边也没有那一碗温热的汤药，仿佛过往的曾经都只是他的一场梦。

“予静，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曾经宋予静在他身前身后时时见着，他没有多少感觉，如今见不到了，那股缱绻思念到了他无法承受的顶峰。

他从榻上坐起身，环视四顾再见不到那熟悉的身影，只觉得怅然若失。

恰在这时，门扉被轻轻敲响。

“首辅大人，温小姐在外求见。”

容珩想也不想，冷冷吐出两字。

“不见。”

门外的身影却仍在踟蹰，半晌迟疑道。

“这……温小姐说您要是不见，就要一头撞死在容府门前。”

“只怕她没有这个能耐。”

容珩剑眉紧蹙，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最终还是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容府门外。

温玉不知在门前跪了多久，她身影微微轻晃，仿若迎风蒲柳。

见到容珩走出来，她面上一喜，连忙膝行到容珩脚边死死拉住他的衣摆，泫然欲泣。

“容哥哥，我求你收手，你有什么怨冲我来就是，但求你放过温氏！”

然而昔日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的容珩却从始至终都漠然地看着她，声音冷淡如冰。

“温玉，你最好从此带着温氏滚出汴京，永世不要再踏足。”

第16章

温玉猛然僵住了，容珩刚对温氏出手的时候她还不以为意。

可随着容珩越来越强势的手段，她开始意识到了不对。

然而自老太师去后，温氏早已士族凋零，那些念及老太师情分的官员也都想避容珩锋芒，唯恐惹祸上身。

“从前你倚仗温氏多次构陷予静，我如今不取你性命已是看在老太师的份上，你莫要不知好歹。”

容珩将衣摆从温玉手中扯出，眼底是显而易见的厌恶。

“我没有！我没有构陷于她！”

容珩凉薄的目光直直望向她，虽不发一语，却几乎让人无所遁形。

温玉颓然坐倒在地，心知已然瞒不过容珩。

“苍梧为了宋予静要离开我，从此永无归期，你也要为了宋予静与我恩断义绝，她何德何能！”

多日前卫苍梧与她因宋予静争执，从此戍边永不归京，无论她如何苦苦哀求都无法挽留，甚至几欲要对她刀剑相向。

今日容珩也要因为宋予静与她一刀两断，她终于受不了了，哀声质问。

“为什么？容珩，明明你以前那么爱我！”

“住口！”

容珩眼眶微红，他只要看到温玉，就会想起往日一次次抛下宋予静的场景，刺痛悔恨不已。

他深深叹了口气，给温玉保留了最后的一点体面。

“从前是我识人不清，以至于误我所爱，老太师的恩情我已经偿清，所以趁我没有反悔之前，你最好赶紧走，否则……”

“下次再见，我必取你性命。”

说罢再没有看温玉一眼，转身离去。

回房之后，容珩不肯喝药，也不肯多作休息，几乎是在糟践性命的连轴转。

直到再一次因心中郁结而吐血晕倒，容珩才再一次了解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首辅大人此番积劳成疾，怕是会落下病根啊，还是得好生静养才是。”

但他心里只有释然，大概从宋予静死去的那一刻开始，他也已然放弃了生的希望，只是不想让自己死的太轻松，如此才能减轻心中的愧疚。

宋予静死后的第一年，雪花如飞絮，汴京城下了一场大雪。

容珩不过弱冠，却已早生华发，冷淡如玉的脸上少有血色。

此刻跪在宫中御书房内，整个人显得寂寞萧索。

“容卿，你如此打压温氏，到底是为了一己私欲，还是真的心系国祚？”

皇帝祁琰一把将几份奏疏扔在容珩脚下，带着几分薄怒。

“臣请陛下降罪。”

容珩神情淡淡，一句也不解释，只言请罪。

“容珩，这实在不像你，你怎会变得如此模样？”

祁琰看着容珩的白发和憔悴苍白的面容不禁叹了口气。

容珩为官多年，已成他的心腹，而温氏早已门阀不再。

去留与否对祁琰来说倒是无足轻重，甚至还解去他一心患。

只是容珩手段太过扎眼，他不得不明面上严厉指责一二。

“朕知你夫人亡故，你心中忧思难忘，但这是非轻重你还是得辨清。”

“朕可以既往不咎，沧州福宁县此次暴雪成灾，便由你去解决，将功折罪。”

容珩淡漠的眸中终于起了一丝波澜，曾经他便是在一个被暴雪摧毁的村庄救下的宋予静。

是以皇帝此番敲打和从轻惩处，他恭声应下。

“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走出皇宫时，风雪犹未停，容珩看着飞旋而下的雪花出了神。

如果宋予静还在的话，一定会拉着他的手臂摇摆央求道：“带上我一起吧，我肯定可以帮上忙的，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

然而如今，只有他一个人，苍凉的背影逐渐隐没入风雪归途中。

第17章

容珩打点好一切准备启程前往沧州时，边关传来了急报。

“乌苏敌袭，英武大将军卫苍梧中箭垂危！”

容珩收到消息时，提笔的手一顿，半晌嗤笑了一声。

“大将军战死沙场，对你来说，倒也算是最好的归宿了。”

“真是便宜你了。”

启程的前一日，容珩最后一次来到了那间冰室，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温度。

容珩的病情一直反复，始终不见好，他也不愿调养。

他病容苍白，神情却是十足的温柔眷恋。

“予静，我要去沧州了，很久不能来看你，你要是什么时候肯原谅我了，能不能……”

“能不能来梦里看看我，我真的很想你。”

容珩眼眶泛红，看着棺中那张一如往昔的脸庞，眼底流露出莫大的凄哀。

“我都快要记不清你的声音了，此去一别，不知归期，你要等我。”

不知过了多久，容珩才起身拖着冻得僵硬的腿脚缓步离开。

……

容珩带队日夜行进，由于大雪封山，出于考虑容珩甚至不得不绕了一条远路，在嘉丰县客栈休整了一夜。

“今日再启程，应该不出两日便能到了。”

容珩坐在客栈大堂内，他话音刚落便有一道贫民打扮的身影扑到他身前。

他垂眸，面前赫然是温玉，不禁拧紧了眉。

“温玉？我记得告诉过你，再见必取你性命。”

“容哥哥，求你救救苍梧！你一定有办法的，我不能失去他！”

温玉失了往日的精致从容，发丝凌乱衣衫褴褛，声泪俱下。

老太师病故，她没了依靠，温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