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是陆嘉赐。

这人总是如此，毫不留情地将她赶出去，在结束后又忽然升起来些愧疚心。

借着这点愧疚，后面一段时间，他便会对自己稍稍温柔些。

黎怡月也知道这很窝囊，可偏偏她又甘之如饴。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黄昏的光洒下，美得如梦境。

可黎怡月却只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她早就失去了站在光里的资格。

等黎怡月进门时，陆嘉赐正在做晚饭。

他的手艺是陪着黎怡月游学时练出来的。

黎怡月看见这幕，却不觉得温馨，而是心下一沉。

以前是陆嘉赐求着她吃，可后来自己万般祈求也难得见他做一次。

他今天久违的下厨，让黎怡月有些不安。

陆嘉赐听见声响，抬头看了她一眼，老夫老妻般自然：“过来把汤端出去。”

他若无其事的模样，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黎怡月应声走进厨房。

饭桌上，陆嘉赐给黎怡月夹菜。

“好吃吗？”他问。

黎怡月咽下去，满嘴苦涩，再吃不出当年滋味。

可她依旧勾起嘴角：“好吃！”

有时候，黎怡月会想，如果自己不是受了伤，或许也能跨界当个演员。

然而陆嘉赐却不知怎么，蓦地冷了脸。

“黎怡月，你现在这模样，真没劲，下午看了这么一出戏，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黎怡月动作一顿。

陆嘉赐这是想跟她彻底撕破脸吗？

黎怡月刚吞下去的食物好似化作了刀，搅得心脏生疼。

又仿佛有血液呛上喉咙，堵得她说不上话。

她握着筷子的手骨节发白。

好半晌，她在那血腥味里漾出一个笑。

“嘉赐，我们要个孩子吧。”

第4章

陆嘉赐神色有一瞬愕然，他没想到黎怡月会说出这样的话。

黎怡月放下筷子，心脏几乎就要跳出胸膛。

“生一个孩子，像你或是……像曾经的我。”

她已经卑微至此，甚至想用孩子留住陆嘉赐。

陆嘉赐许久没说话，那眼神暗得让人看不分明。

蓦地，他脑海闪过那个清艳张扬，笑起来仿佛能勾人夺魄的女孩。

那是二十岁的黎怡月。

长久的沉默如钢针，将黎怡月刺得清醒。

她张了张干涩的唇：“我只是随口……”

“好！”

这个好如七年前，黎怡月求陆嘉赐将自己藏起来那晚一般，砸在心脏上。

她一时竟愣住了，做不出任何反应。

却见陆嘉赐叹了口气，走过来将她揽入怀中。

“我答应你。”

黎怡月不知是因为同情还是责任，竟让陆嘉赐答应了这个看起来有些荒谬的要求。

抑或是，他对自己确实还有那么一点爱。

但黎怡月抬手回抱住他，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的浮木。

闭上眼的瞬间，有湿润水迹从眼角滑落。

于无光无亮的黑夜里一夜缠绵。

尽管睡得很晚，但这却是黎怡月这么长时间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没有忽然失重的坠落，光怪陆离的噩梦，不会突然惊醒发现房间一片漆黑，身旁空无一人。

可等黎怡月醒来时，身旁却是冰凉一片。

她恍惚片刻，连鞋都来不及穿便冲出房间。

陆嘉赐正坐在客厅翻看着合同。

看见黎怡月，他挑眉问：“怎么了？”

黎怡月不敢说自己怕昨晚只是一场梦，轻轻摇了摇头：“你吃过早饭了没，我去给你做。”

她往厨房走时，身后传来声音。

“明天去趟医院，给你约了医生面诊。”

黎怡月心头一紧，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陆嘉赐头也没抬，语气波澜不惊：“你脸上的疤还是处理一下。”

肿瘤化验的结果也是明天出来。

黎怡月抿了抿唇：“我明天，有事。”

时间冲突是一回事，但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去。

陆嘉赐瞬间皱了眉：“黎怡月，你要抗拒一辈子吗？”

被戳破心事的黎怡月有片刻无措。

早些年也看了不少医生，他们看见她的脸先是讶异，随即又转为同情怜悯。

那是一件破碎的艺术品再也无法修复的惋惜。

被那样的眼神看着，不亚于凌迟的酷刑。

后来，再提到有关于看整容医生的话，黎怡月便敏感易怒如炸毛的猫。

不同的是，那时候的陆嘉赐会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抚。

“没关系，不去就不去，你什么样子都漂亮。”

他的语气真诚毫不作假，仿佛就在昨天。

但仔细看看，七年过去，已经沧海桑田，他也终于忍到极限。

黎怡月看着陆嘉赐那再次染上不耐的目光，手紧紧攥起，又骤然松开，头一点点垂下去。

“我去。”

……

陆嘉赐约的是一家私人医院，专攻面部疤痕增生，很专业。

黎怡月坐在面诊室里，像是被裁决的死囚，等着公开处刑。

几盏灯齐齐照在她脸上，刺出一滴泪来。

对面的医生看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

“这疤很深，又过了这么多年，基本定了形。”

“她现在的身体也比不得二十岁的修护能力，手术风险很大，只能尝试淡化……”

听见这结果，黎怡月并不意外，只是心尖还是被苦涩蔓延。

突然，一旁的陆嘉赐斩钉截铁开口：“必须去掉。”

“时间和钱都不是问题，不计代价。”

说完这话，他看黎怡月一眼又很快挪开目光。

心头莫名烦躁起来。

黎怡月浑身血液一点点凉下去，握住自己发冷的指尖。

后面也许定了治疗方案，又或许没定，她脑子嗡然着，有些听不清。

等她再回神，已经走出医院。

陆嘉赐淡淡道：“你先回去，我还要去公司。”

他刚走出几步，黎怡月的手机响起。

是江澈打来的。

“结果出来了，你在哪里？”

黎怡月拉了拉口罩：“我现在过来。”

江澈一顿，轻声道：“陆嘉赐呢，让他也一起过来吧。”

“他没时间……”

黎怡月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力和恐惧涌上心头。

“你……直接告诉我吧。”

冗长的沉默后，对面传来了回应。

“是恶性。”

第5章

黎怡月早有预料的，好运从来不会降临到她身上。

可眼眶却仍是不可避免地发涩。

她挂断电话，想要追上陆嘉赐，一辆跑车却从她眼前呼啸而过。

黎怡月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才接受陆嘉赐早就不会因她而回头的事实。

医院。

江澈看着独自来拿化验单的黎怡月，神色担忧：“你现在应该立刻住院治疗。”

黎怡月摇了摇头，拒绝道：“我还有事没做完。”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可最后的时间，她想给陆嘉赐。

回到家，陆嘉赐又开始没有任何信息，仿佛昨晚那个人紧紧抱着自己的人，只是一场梦。

黎怡月想，或许是因为她的疤除不掉，陆嘉赐又变得开始厌烦。

她摸索出药瓶，把几种药片混到一起咽下去。

一片片药咽下，混杂的苦味从喉咙蔓延至心里。

药效发作后，黎怡月脑袋昏沉起来，可她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陆嘉赐没回家，家里空旷得吓人。

黎怡月裹着毯子缩进了沙发里，打开电视随意播放了一部爱情电影。

她对里面狗血的桥段不感兴趣，但还是一直看着。

因为电视里的人会哭会笑，有着鲜活的人气。

这家里安静得让她害怕，她需要一点聒噪的声音。

恰巧这电影里的女主角也是身患绝症。

女主不愿成为拖累，与男配演了一场出轨大戏，成功和男主分了手。

男主对她恨之入骨，连听到她的名字都厌恶无比。

直到结局时，男主终于发现了真相，两人在医院冰释前嫌，相拥痛哭。

黎怡月看着，心里突然涌起难以言喻的酸涩。

这一刻，她突然无比想要见到陆嘉赐。

刚打开手机，一个名为#陆嘉赐历任女伴大盘点#的话题有了新推送。

这话题已经存在了好几个年头，盘点着陆嘉赐身边形形色色的女人。

黎怡月不想看，但手机却像是针对一般一次次给她推。

她曾尝试着将话题拉黑，可没过两天又灰溜溜地拉了出来，然后自虐般一遍遍看着，看着陆嘉赐身边的人如过眼云烟。

黎怡月手一颤，点进话题，看见了几分钟前才更新的照片。

【陆嘉赐关晓蝶深夜同游。】

照片中的男女走在一起，长款的风衣飘荡，颇有古早言情的意思。

可黎怡月看着照片中的那个女人，心脏却狠狠一跳。

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