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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何岩旭踩着一地金灿灿的黄叶，迎风向她奔来。

少年的身影凝成何蓓蓓这个寒秋的最后一点暖意。

何蓓蓓冲他浅笑：“慢点，这么大人了，别摔着。”

何岩旭站在她跟前，已经高过她半个头，是个真正的大人了。

她将手里抱着的盒子交到他手里：“岩旭，生日快乐。”

何岩旭接过礼物，又怀里摸出一张银行卡塞到她手里：“姐，我现在已经能拉小提琴赚钱了，以后，我来养你！”

何蓓蓓低头看着手里的卡，眼神猛然瞥到何岩旭穿的鞋。

他的鞋很干净，可鞋底都已经裂开了。

一瞬间，何蓓蓓的眼里好像进了沙子，磨得她眼睛发疼。

何岩旭一直很懂事，从父母出事以后，他不再是何家大少爷，却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让她操过心。

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反倒是何岩旭安慰着她，保护着她这个姐姐。

可能，他心里也早知道裴峙对她不好，所以才要说养她。

何蓓蓓喉咙哽得难受，轻轻抱住了何岩旭：“岩旭，这些年，你辛苦了。”

何岩旭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满是心疼：“姐，你又瘦了。”

怕他发现什么异样，她忙松开他，催促道：“好了，今天你生日，姐还有事，你跟你朋友去玩一玩吧。”

何岩旭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姐……”

何蓓蓓推着他往前：“去吧，姐看着你走。”

所谓告别，其实，被留下来的那个人才是最难过的。

所以，就让她来做那个被留下的人吧。

这样，何岩旭最后对她的印象起码不是在他生日的那天，眼睁睁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城市的灯火璀璨，这世界没了谁都依旧繁华不息。

何蓓蓓一步一步往家走，摒弃掉外界的喧闹，像是走在一条时间长廊上，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与裴峙认识的这么多年

“哗——”一辆车忽然在她跟前停下。

何蓓蓓看着抱胸走到她跟前的许琳，没有说话。

许琳也很直接，并不想跟她废话：“既然你走了，就不要回去了，离我儿子远点。”

何蓓蓓缓缓对上许琳的眼神：“何家当年的资金链断掉，是裴峙的手笔吗？”

许琳眼中闪过一丝惊诧，还是承认了。

何蓓蓓晦暗的目光，涌起一丝不平，又湮灭。

她喉咙干涩，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五百万，我就彻底离开他。”

许琳冷笑一声，利落地转了五百万到她的户头。

何蓓蓓将钱转到何岩旭的银行卡里，表情已经麻木。

脖颈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她抬头，恍然看见天上好像残雪飘零。

原来，冬天已经到了。

别墅。

裴峙看着从文件袋拿出来的文件，心脏紧缩着在颤抖。

何家的事，她……知道了。

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他头一次感到害怕。

“咔哒——”房间的门开了。

看见站在门口的何蓓蓓，他下意识收起文件，甚至都不敢问她刚才去了哪里。

他有种失而复得的惊喜，上前将她拥入怀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何蓓蓓不拒绝，也不接受，冷淡得找不出一点从前的影子。

到了晚上，看着餐桌上裴峙亲手做的饭菜，何蓓蓓才猛地记起来，上一次吃到他做的菜已经是三年前了。

何蓓蓓从未见过如此小心翼翼的裴峙，可此刻她的心却像一潭死水，大概被伤到极致，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吃过饭，她回到房间正想要关门，裴峙就站在门口看着她。

何蓓蓓的声音平静得有些不寻常：“今天，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裴峙看着这样的她，心里滋生出一种悲怆和胆怯，最后才终于松口：“那，只有今天一天。”

何蓓蓓没有说话，关上了房门。

走到窗前，她黯然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银杏树，树叶不知不觉间已经全然飘落，树干上覆了一层透凉的白雪。

何蓓蓓打开手机，开始编辑一封邮件。

“裴先生”，开头，她这样称呼。

肺里的痛意让她清醒，咳出来的血溅在屏幕上，又被她平静抹去。

……

第二日清晨，窗外一片苍茫的白雪将秋日彻底终结在昨天。

裴峙做好早餐，始终没有等到何蓓蓓下楼。

他站在房间门前，敲门没有回应，想开门却发现房间被锁住。

手机在这一刻震动了一下，他拿起一看，是一封定时邮件。

上面的话很短，只有一句，却让他整颗心悬了起来。

“裴先生，我曾赤诚的爱过你，这情感太深远，是生命里没有尽头的草原，可是，是爱过。我活得很辛苦，所以现在，我来与你告别了。”

裴峙忽然疯了一样，死命去踹门，踹到腿都麻木，房间门才轰然打开。

里面没有人，却也没有什么异样。媽里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听见浴室里哗哗的水声。

“蓓蓓……”裴峙的声音轻颤，一如从前般唤着她的名字。

他下意识地走上前，推开浴室门。

心脏像在这一刻停住，那满眼刺目的红遍染着浴室的地板……

第十二章 茕茕孑立

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至裴峙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浴室里走去，脚踩进混合着鲜血的水中，他觉得脚下发烫，就像每一步都拖着沉重的血印，背负着生命难以承受的疼痛和重量。

耳畔一直回响着哗哗的流水声，竟是如此让人揪心。

他心里的胆怯和恐惧在看到浴缸里躺着的那个人影的时候放大到了极致。

一瞬间，他浑身所有的力气像是被抽尽，心里某一个地方轰然塌陷。

裴峙极力想要上前，可脚步极为缓慢，每往前挪一步都承受着无以复加的痛苦和绝望。

他看见浴缸里的何蓓蓓穿着一身白色睡袍，安静地闭着双眼，纤长的睫毛在晨光下投下一小团阴影在眼下。

她嘴边挂着一丝浅笑，脸上没有一丝痛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蓓蓓……”他极温柔地唤她的名字，“天亮了，你别睡了。”

浴室里不断缓缓流出的热水在眼前氤氲着一团热气，裴峙却只感受到一片冰冷。

没有人能回应他，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他伸手去抚摸何蓓蓓已经毫无血色的脸庞，可是触感只剩骇人的冰凉。

裴峙的视线缓缓下移，才看见何蓓蓓手腕上的伤口还在缓缓往外淌血。

他眼眶发红，眼前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片模糊，都看不清何蓓蓓的脸。

院外的初雪已经停歇，苍茫孤寂的白雪中，传来男人极度悲恸的哭嚎，惊落了银杏树上一撮残雪。

等待救护车到来的那十五分钟，是裴峙人生中最漫长，也是最短暂的十五分钟。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沙漠荒野里独自快要渴死的旅人，这十五分钟里，他觉得自己的身心都被刹那摧残到了极致。

甚至，他觉得，如果下一刻救护车还没有来，那么他就会跟何蓓蓓一起死在这个没有一点温度的冬天。

他的脑海里回想起的全部都是他这些年跟何蓓蓓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他跟何蓓蓓不止是短短八年夫妻这么简单。

他们从很多年前就开始认识了，裴家败落的时候，是何蓓蓓帮了她。

那年剪彩，是何蓓蓓奋力推开了他，他才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在他最困难的日子里，几乎都是何蓓蓓不离不弃地一直陪着他，鼓励他。

甚至，他可以说，如果他裴峙的生命里没有何蓓蓓的出现，那么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一个这样的裴峙。

是她成就了他，他们早就是这个世界永远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