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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震动，此刻神色也谈不上有多大的变化，依旧呆呆的，沉默得让人心疼。

　　被他盛怒的样子，吼得略微惊恐，她忍不住眼神闪烁，想往后退缩。

　　这个举动，无疑在慕怀英心里，狠狠划了一刀。

　　马上疼得他弯下腰，将人紧紧抱在胸膛里，才能止痛：“……抱歉，我没想凶你，是我太心急了，你别害怕……我只是不想你出事而已，我后面一定好好跟你说话我保证。”

　　方才是时间紧迫，来不及多想。

　　现在事情过去，慕怀英却越想越心凉，越来越后怕，要是他反应迟了半秒，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简直恨不得，将兰稚完全揉进自己身体里保护起来才好。

　　“大半夜起来爬山，看日出就看日出，你为什么要翻这个栏杆？”

　　极大的恐慌，已经吓得慕怀英发不出声音了，只剩一阵紧张的气音，虚得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听清。

　　他根本不敢往某件事上深想，稍微一触及，心就猛烈发颤。

　　“是不是东西掉在外面了，你想去捡？”

　　不等兰稚说出理由，他就先给自己找了个安抚的借口。

　　怀里的人，还是不发一言，令慕怀英的心，无止境地往冰窟下坠落。

　　他扭回头，朝山崖边看了一眼，又冒出一点希望，焦急问道：“是不是你觉得山边的那些花很好看，想去摘几朵？”

　　摆出一个又一个荒诞的可能，他无非是想将最可怕的那个猜测挤走。

　　“那边很危险，你以后千万别做这种傻事了……”痛苦的闭上眼睛，慕怀英独自将这件事定了性。

　　风雨一时还停不了，他抱着兰稚找了一个角落，可以暂时躲避一下。

　　捡起风衣，想裹在兰稚身上，慕怀英此时才有心思注意到，原来她已经消瘦成这样了……

　　一件男士风衣，硬是能在她身上卷上好几圈。

　　胸口像是被打了一拳般的呼吸困难，慕怀英心头苦涩，两臂收拢，结实地将人抱进自己怀中，与她相对。

　　然后便神色凄凉慌张地看着她，想和她谈一谈刚才的事，又无比害怕得知真相。

　　“我不是在跟踪你……”

　　见她精神萎靡，神色消沉，始终不开口说话，慕怀英只能一个劲自言自语，主动朝她解释。

　　“我只是太想你了，半夜才到达这边，然后就看着你出门来爬山，我怕你这么晚一个人爬山遇到危险，就一直在后面护着，根本没想打搅你……如果不是你刚才……我……”

　　说来说去，话题终究还是绕不开这个该死的栏杆。

　　慕怀英紧急停住，重重叹口气，认了命，眼圈直接红了，抬头定定看着兰稚。

　　“为什么？”

　　半夜起来的诡异爬山，看日出，翻栏杆……这一切都太像和这个世界做的最后诀别了。

　　可兰稚眼眸挪开，依旧不说话。

　　慕怀英颤抖着抚摸上她苍白的脸颊，整理她脸颊边上被淋湿的头发，关切地问：“是不是最近的生活很难，心情不好？你能不能告诉我，有什么麻烦，我们一起来解决。”

　　轻轻抬眸看了他一眼，兰稚对他的态度，比之前要平和很多。

　　没有抗拒，没有排斥，但这偏偏就是最可怕的地方。

　　她以前，起码会有点激烈的情绪，是个活人，不像现在，死气沉沉的，毫无色彩。

　　“我最近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被引导着，兰稚终于开口了。

　　她就连细小飘忽的声音里，都浮动着一股令人心疼的气息。

　　“喜欢的人永远走了，他不会再回来了；我被最爱的行业封杀三年，不得不出国找其他的出路；被坏人绑架挟持，晚上怕得在被子里睡不着觉，总觉得他们还在外面盯着；已经定下来的工作，因为我精神状态不好，没有了……”

　　兰稚一点点，慢慢说，呆呆的样子很平静，像是被抽离了感情的木头人，不觉痛楚，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里面的每一个字，都跟慕怀英有关，此时，就变成了一把把在他心头凌迟的刀。

　　她说得越仔细，他挨得刀子就越多，到最后，只能浑身绷紧，咬着牙关强忍。

　　“医生让我注意调节情绪，我努力调节了，早起早睡，认真作息，锻炼身体，以为会起作用的，可是再去检查，结果反而更糟糕了。”

　　兰稚眨着大而空洞的眸子，面露疑惑和失落，有股别样的可怜，继续慢腾腾说着。

　　“大家都说这边适合养病，可我辛苦搬家过来，发现这里的风景并没有让我多喜欢；听说山顶日出很美，我期待了很久，选在今天半夜起床，艰难地爬上来，却什么都没看到，只淋了一场雨。之前都是晴天的，偏偏我来的这天下了雨……感觉自己什么都做不成。”

　　沮丧地低下头，兰稚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头，下垂的嘴角这才稍微显出一点委屈。

　　“我翻栏杆，不是想跳下去，只是觉得这一切，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越是淡淡的模样，慕怀英越是心如刀绞。

　　脸上滚落的液体，不知是天上的雨水，还是他流出的泪水。

　　轻轻捧住兰稚的脸颊，他小心哄着说道：“……我懂，你这么坚强的人，不是想去自杀对不对，你只是病了……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上一次，那个护士就曾经提醒过他，说兰稚有抑郁的征兆。

　　慕怀英没想到，她的病症发展这么快，这才二十天不到。

　　都怪他，醒悟得太迟，对她的关心太少。

　　谁能想到，看起来温和爱笑的她，其实从两年前被忘掉开始，心里就已经千疮百孔了呢。

　　之后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又在她脆弱的心灵上，继续撕裂出巨大的口子罢了。

　　她一个人辛苦撑了很久，终于在在今天，倒在了一场简单的日出面前。

　　慕怀英现在才明白，之前的自己有多残忍。

第89章 你喜欢的人没离开，只是迷了路

　　在慕怀英心里，兰稚不是逃避的弱者，她一个人坚强了这么久，完全是因为生病，才被莫名拖拽到了这里。

　　曾经，是她温温柔柔地安抚着生病发狂的他。

　　如今，她陷入了抑郁的情绪之中，感受不到生活的快乐，该轮到他补偿陪伴她了。

　　想要冲破两人之间哀伤的气氛，慕怀英顶着通红的双眼，先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再慢慢亲昵地将兰稚杂乱的头发，拨到耳后去。

　　“谁说你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了？你就这么小瞧自己的？”

　　他瞪大眼睛，一脸的不赞同，“你明明就很厉害！”

　　兰稚灰败无神的眼眸，看向他，透露出点点疑惑。

　　她还愿意跟自己交流，这就是一件好事，慕怀英打起精神，马上一本正经解释道：

　　“你在国内单挑和益，办了那么大一件事，将我和我手下的所有人，都打得措手不及，我们全都是你的手下败将！这还不厉害吗？”

　　为了让她开心，慕怀英毫不犹豫将自己的糟心事拿出来当乐子。

　　以前，和益最大，谁动谁死。

　　但现在，只要兰稚能笑一笑，他并不介意和益再惨一点，反正是他的东西，随便她怎么折腾都行。

　　“那么大一家龙头企业，因为你，股价大跌，声誉倒退好多年，差点就稳不住了。你别看我好像很淡定，其实我当时心里都慌死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还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把我逼到这种地步的，我都甘愿向你认输，你怎么能妄自菲薄？”

　　他的表情十足真诚，具有完全的说服力，可在兰稚听来，却嘲讽意味相当浓厚。

　　摇摇头，她根本就笑不出来，低声道：“做坏事，算什么厉害。”

　　察觉到她情绪越发低迷了，慕怀英哑然，感觉自己刚才起了个坏头，用这件事做例子，看上去就好像是他在指责兰稚使绊子一样。本想激励她的，现在反而起了反效果。

　　嘶……

　　他只好脑中急转，将人抱紧了，换个视角，一脸诚恳地重新再来。

　　“站在你的角度，为自己讨回公道算什么坏事？这应该叫做豪爽干脆，说到做到，兑现自己之前的威胁。”

　　慕怀英偏心，直接偏到兰稚身上去了。

　　此时旁边但凡站着一个和益的员工，只怕都会大骂一声总裁你疯了吧，还嫌和益麻烦不够多是吗，你要不要鼓励她再来一遍……

　　“你这件事谋划清晰，行事隐秘，手段果决，一击必中，最后还能带着丰硕的战果，全身而退，这么厉害的筹划和脑子，有几个人能做到？我都不是你的对手。”

　　抵着她的额头，慕怀英轻声笑着称赞道：“如果放在以前，你可是顶级军师一样的人物。”

　　他这些话，比刚才好听了一点点，兰稚咧咧嘴角，想配合着笑一笑，可马上又觉得，这有什么可笑的。

　　一边极力跟她说话，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