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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景林未曾露出多余神色，平静如水地对裴彻道：“阿彻，你陪岳父下两局。”

　　“我？”裴彻很想拒绝，他也不擅长啊。

　　裴景林忽略了裴彻的抗拒，起身时衣摆轻轻飘动，沉稳从容地问沈益——

　　“岳父，我可否与夫人一同拜见母亲？”

　　拜见？母亲？

　　听得沈益一头雾水，“刚才不也见过了，待会儿吃饭也能看见，不必刻意拜见吧？”

　　何况，拜见一词，也太正式了。

　　“我说的，不是柳夫人。”裴景林淡淡笑着，这笑却并未达眼底。

　　沈芮汐震惊地朝他看去，从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也能看出，他很认真。

　　她怔怔地看着裴景林。

　　裴景林正色道：“回门之日，理应拜会夫人的生母，微生夫人亡故，我和夫人应该给母亲上香。”

　　他的声音平和，却不给反驳余地，“祠堂在何处？”

　　最后一句，是看着沈芮汐说的。

　　沈芮汐心中百感交集，昨日的她，不会想到裴景林愿意陪她回门。

　　更不会想到，他竟能记得她娘。

　　在这个家里，根本没有人将沈芮汐的娘亲当回事。

　　她忽然有些想哭。

　　倘若婚姻是生意，那裴景林无疑是个优秀的合作伙伴。

　　至少在目前看来是这样。

　　沈芮汐硬生生憋回去眼眶里涌动的泪水，“娘不在祠堂，在我房里。”

第15章 回门日，世子为夫人撑腰

　　闻言，裴景林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看向沈益，神情冷峻威严，“岳父，这是何故？”

　　沈益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后背就冒起冷汗。

　　刚才还一直温和有礼的女婿，板起脸时，竟让人心生畏惧。

　　“桑宁的母亲出身商贾，我们伯府没有商贾之女入宗祠的先例。”沈益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却在裴景林不起波澜的注视下，心虚地直眨眼。

　　“您的原配正妻竟不配入祠堂？”裴景林大致是觉得可笑，轻笑一声，“还是说，我夫人的母亲配不上沈家？”

　　沈益冷汗直流，当即做主，“贤婿说哪里的话，自然配得上，作为国公府世子的岳母，微生氏当然可以进宗祠。”

　　见裴景林不语，他连忙道，“今天就进，今天。”

　　沈芮汐听着沈益急促的话音，只觉得可笑至极。

　　娘亲这一生，先是微生家的女儿，及笄后被当做牺牲品送进伯府，又被伯府当做是累赘。

　　这么多年，娘的牌位一直放在她的房中，陪伴着她。

　　其实这样也好，伯府的祠堂根本配不上她娘。

　　她重生以来，本也没打算和伯府维持关系。

　　等她将伯府压榨一番，让沈益吐出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娘的牌位就算入了祠堂，到她彻底和伯府翻脸的时候，也是要拿出来的。

　　何必多此一举呢？

　　裴景林低头，深邃的眸光在妻子脸上掠过，似是为了洞悉她的想法。

　　在看见她不屑的唇角时，裴景林才沉声回答了沈益的话，“不必了。”

　　“啊？”沈益弄不懂了。

　　兜这么大一圈，又不必了？

　　“想来，母亲也不会以此为荣，”裴景林缓缓道，“如此，便去夫人的房中给母亲上香吧。”

　　沈益疑惑不解，而裴景林已经下了结论。

　　沈芮汐点点头，十分自然地拉起裴景林的手，走去正厅。

　　沈益望着小夫妻握着手的样子，本该欣慰的，但此刻心中只有不解和莫名其妙。

　　裴彻在一旁听了许久，也没见过这样的人家，竟然这么看不上正妻。

　　即便商人地位低，可你是成婚后才知道妻子出身商贾吗？

　　呵，还不是有利所图，过河拆桥。

　　妙妙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保持善良天真，真是幸运和难得啊……

　　*

　　那厢。

　　沈芮汐带着裴景林走进自己的小院子。

　　她的闺房只有国公府卧房的三分之一大，好在原先那些值钱的家具都变成了嫁妆，只留下几件陈旧的，倒显得空旷些。

　　娘亲的牌位摆在供台上，边上放着一盘苹果。

　　沈芮汐熟练地用点燃烛台，裴景林则十分自然地上前帮忙点香。

　　两人诚挚地拜了三拜。

　　“娘。”

　　“母亲。”

　　沈芮汐刚开口，就听见裴景林郑重的声音，她还有些不习惯。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而后，她在心中告诉娘，她重生了，这一次，她会过得更好，让娘不用担心。

　　“娘，今天爹说要让您入祠堂，可我不想，您会怪我吗？”

　　“在这里，您会觉得孤独吗？”

　　“您还记得幽篁小宅吗，我想将您带去那里，这样每个月都可以去看您。”

　　沈芮汐看着牌位，仿佛看见了娘亲的模样。

　　她不想将娘的牌位放在伯府里了。

　　下一瞬就听裴景林沉吟道：“你若想，可以带回国公府。”

　　带回国公府，对沈芮汐来说自然很好。

　　可——

　　“你不介意吗？放在房中的话，你会不会……”会不会觉得不吉利？

　　沈芮汐欲言又止。

　　“自然不是放在房中，”裴景林的声音覆上温度，“国公府的祠堂，可以供奉你娘亲。”

　　沈芮汐倏然瞪大眼睛。

　　今天的裴景林怎么频频语出惊人。

　　“这，这不合规矩。”沈芮汐既期许，又顾虑。

　　“我们既是夫妻，你的母亲，亦是我的母亲，”裴景林的声音清冷，神色庄重认真，“孝道，就是规矩。”

　　若不出意外，沈芮汐这一生也是要在国公府度过的。

　　她虽然希望娘亲能与她呆在一处，有人供奉，但这到底不太合规矩，宁国公和虞氏恐怕不会同意。

　　裴景林好像总能懂沈芮汐的心思，又道：“你不用担心，我爹娘那，有我想办法。”

　　在沈芮汐犹豫之际，裴景林又朝牌位拜了拜，而后直接双手捧起了牌位，准备带走。

　　搞得沈芮汐一惊一愣的。

　　“等等，我还有样东西要拿。”

　　沈芮汐走到床榻边，将藏在床底下的大箱子挪了出来，十分吃力。

　　“这是？”

　　裴景林看着陈旧古老的箱子，觉得有些眼熟。

　　尤其是上面的乌鸦图案。

第16章 他对着心爱的人，是什么样？

　　沈芮汐拍了拍箱子上的灰，“这是六年前，我从金陵带回来的。”

　　这箱中放着沈芮汐十二岁时，从金陵带回来的玩意，还包含一些生意经。

　　“我父亲不喜欢我碰这些，所以出嫁时我都没带。”

　　“以后不用在意他的感受了，我想把这个也带走。”沈芮汐说这话时，发自真心地笑了起来。

　　人只有两种时候需要受制于人，一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二是因为在乎。

　　如今沈芮汐不需要了。

　　裴景林盯着箱子，没有多问，“好。”

　　前世，沈芮汐在回门日与伯府闹掰，没来得及拿上这箱子，隔日想起时又回来拿，却发现一日功夫便被沈益丢了。

　　直到四十岁，沈芮汐都没找到。

　　时间久到，她甚至忘了箱子里存放的，具体是哪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