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情况急转而下，之前本有一大半可能，能够在军心涣散的西北军中杀出一条血路。

　　现在却是成了困兽之斗。

　　萧晏离身上的气势一下子泄了，瞧着有些失神。

　　现在好像只有一条路可走，屈服于王丞相。

　　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想要扳倒绍无极，没有什么法子比跟王丞相合作更快了。

　　萧晏离，你还在犹豫什么？

　　层层压力之下，萧晏离几乎都要答应下来，可是电光火石间，似乎听到了一阵哭声。

　　那哭声并不真切，仿佛是从远方而来。

　　那是年幼的萧晏离在贫民窟挣扎求生的日子，或许是因为饥饿，或许是因为欺凌，或许是因为疼痛。

　　面对一望无际的漆黑未来，她看不到任何希望。

　　她觉得生活痛苦，却连痛苦的根源是什么都找不到。

　　站的越高，看的越远。

　　现在的她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儿。

　　她看得明白，那些在饥寒中苦苦挣扎的戍边将士，痛苦不在自己身上，而在于为了一己私欲，把军饷层层盘剥的贪官污吏手中。

　　一旦她为了报仇，掩盖真正的罪恶，把这么多替罪羊推出去，任由这些贪官污吏在西北作威作福。

　　那她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人可以自私，也可以无私。

　　萧晏离自认不是一个无私的人，可当她一个决定，能够改变万万人的命运之时，她无法坦然地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萧晏离身子晃了晃，小幅度摇摇头。

　　王匀对萧晏离的挣扎似乎早有预料。

　　“我知道顾钦差在顾虑什么。虽然您想杀了绍太尉为顾家军报仇，但您觉得自己包庇真正的祸首，却把无辜之人推出去顶罪，让这么多为国抛洒热血之人忍饥挨饿，您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儿。”

　　“可是您看，您费心思护着的这些人，为了区区一袋米，几两银子，便全然忘了自己的初衷，本该与您一心反抗，如今为了这些施舍纷纷软了脊梁，把刀剑对准您。”

　　“这还只是半年的军饷，一旦我承诺他们，若把您拦在西北，便奖励三年的军饷，您说，你的骨头渣儿还能剩下吗？”

　　萧晏离眼中充满红血丝，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愤怒。

　　“是你们卑鄙！”

　　王匀道：“非是我们卑鄙，而是人性如此。”

　　“为了这些鼠目寸光的人，放弃复仇的机会，甚至葬送自己的命。”

　　“不值得啊，顾钦差。”

　　萧晏离深吸一口气。

　　她该感谢王匀这番话，让她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鼠目寸光，浅薄无知之人，可这不代表这些人就该被碾在脚下，仰人鼻息。

　　王匀步步紧逼：“顾钦差，事到如今，您没得选。”

　　萧晏离缓缓吐出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

　　还没有到绝路。

　　她还有得选。

　　虽然西北军可能因为新发的军饷重新凝聚起来，但总有清醒之人，哪怕寥寥无几。

　　加上收回来的顾家军，顾长宁手里有四万多人。

　　杜庞那儿一旦接到消息，就会快马加鞭把郑都督叛变的消息传到京都。

　　上次萧晏离往京都传消息，西北军有可能叛乱，圣上虽然不敢全信，但必定有所准备，一旦郑都督有所异动，便可以直接开拔。

　　只要她跟顾长宁杀出边关，到了阴阳岭，黑娘子就能利用错综复杂的地形，带他们躲起来。

　　剩下的就是等待雍州兵马的接应，和朝廷军的救援。

　　虽然危险倍增，但顾长宁还在外面焦急地等她的消息，她绝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候自乱阵脚。

　　她该相信顾长宁的，再大的风险他们都捱过去了，现在只要有一线可能，就不能放弃。

　　王匀见萧晏离不说话，便继续道：“顾钦差，我们不想把事情闹这么僵的，只是你能顺利复仇，王丞相能拔取眼中钉肉中刺，互利互惠，何乐而不为呢？”

　　萧晏离再睁开眼时，眼底已是清明一片。

　　与虎谋皮，实在太险。

　　她恐怕会被王丞相吃得连渣儿都不剩。

　　既然看不清他布下的局势，就坚定自己最开始选的路。

　　萧晏离手里将持重握得更紧了些，现在帐子里只有她和王匀，想要杀了他并不难。

　　而外面戍守的守卫也不是她的对手，凭借黑娘子的功夫，跟在她身边自保没问题。

　　弹指间，萧晏离已经把等会儿要逃跑的路线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似乎感受到了萧晏离身上的杀气，王匀非但不害怕，眼中反而露出一抹轻蔑。

　　王匀道：“您不会还想从这里逃出去吧？”

　　萧晏离已经缓缓抬起来手臂，做出了蓄势待发的动作。

　　只要三秒的时间，她就能踩着桌子，冲到王匀面前，把持重刺入他的身体。

　　然后她会点燃藏在腰间的烟花，把这个帐子烧掉，再拉上黑娘子逃走，与顾长宁他们汇合。

　　萧晏离要赌，赌这些人多多少少会忌惮她的钦差身份和顾长宁皇亲国戚的身份，不敢让他们两个一起死在边关，况且她对王丞相还有利用价值。

　　既然一方不敢下死手，就是他们的生机。

　　就在萧晏离要动手的一刹那，王匀再次信心满满开口。

　　“顾钦差，您还是太小瞧王丞相了。”

　　萧晏离心头一凛，道：“你什么意思？”

第659章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王匀道：“王丞相给你们用一次八百里加急就够了，哪儿还会允许你们用第二次。”

　　萧晏离瞳孔倏然缩紧。

　　王匀怎么会知道她打算让杜庞八百里加急，送消息到京都？

　　还有，她这一路来得这般顺利，莫非第一次的八百里加急，也是王丞相默许的？

　　萧晏离再次出了一身冷汗。

　　王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一半顾家令牌，摆在眼前，让萧晏离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一半顾家令牌正是萧晏离交给杜庞那一半，纸条是萧晏离的人向雍州传的消息。

　　萧晏离拿起令牌大惊：“你们杀了杜庞！”

　　王匀发出一声轻笑，不以为然地对萧晏离摆摆手：“杀害一州太守的罪过还是大了些。我们可没那个胆子。”

　　真是笑话，钦差他们都杀得，一个杜庞，他们怎么会杀不得？

　　萧晏离勉强压着心底的慌乱：“你们做了什么？”

　　王匀嗤笑道：“我们只是...劝说杜太守向王丞相投诚。”

　　萧晏离再次大惊道：“这不可能！”

　　杜庞对郑都督和王丞相的恨深入骨髓，杜庞看着胆小惜命，实则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不然他不会顶着整个西北的怨怼，八百里加急把军饷被截的消息传入京都，以求朝廷派下人来。

　　更不会在萧晏离为了军饷跟王家人接触后，毅然决然把她这个钦差卖给黑娘子。

　　王匀讽刺一笑，并没有在萧晏离面前解释太多，道：“顾钦差若是不信，不妨等归京的路上，亲口问问他。”

　　交谈时，萧晏离死死盯着王匀，从他的微表情中，萧晏离知道他没说谎。

　　饶是萧晏离心有准备，此时也如遭雷击。

　　然后，更让萧晏离遭受打击的还在后面。

　　王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折子，一字一句地念了上面的内容。

　　念完后，王匀便随手把折子丢到了地上，用脚踩了上去。

　　萧晏离头皮发麻，她认出来了。

　　那是她几个月前，从雍州寄往京都的折子。

　　为了避免折子到了京都，被王丞相劫走，萧晏离直接寄给了丁孝吉，打算让丁孝吉给圣上伺候笔墨时，把折子呈交圣上。

　　可现在竟然出现在王匀手上。

　　文翰司出了叛徒吗？

　　或许在丁孝吉收到或者看到折子前，叛徒先一步把折子劫走了。

　　亦或许丁孝吉出了什么事，才会让折子出现在王匀手上。

　　一股深深的压抑感淹没了萧晏离，她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艰难。

　　她抬头看着王匀，不知怎么，王匀的脸与王丞相的脸重合在一起。

　　亦或者王匀就是王丞相的传话筒，王丞相本人根本不必在这里，仅靠王匀说的这几句话，就足以让萧晏离胆战心惊。

　　她已经尽可能让自己保持理智，不被西北这一路的顺利蒙蔽双眼，可是依然落入了王丞相布好的一个个圈套里。

　　在狱中孤立无援，任人摆布的感觉再次涌上她的心头。

　　不，比那一次的感官还要强烈。

　　她发现她走的每一步都在王丞相预料之中，她做的每一次部署，都被王丞相轻松化解。

　　她以为西北军人心涣散，实则被克扣的军饷一到，西北军就会再次安于现状，放弃抵抗。

　　她以为她故意让杜庞克扣一半军饷，借此先发制人，可是王丞相主动让郑烨把军饷的贪墨真相摆在她面前。

　　她以为她可以传出八百里加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