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你知道，我不喜欢牵连无辜，尤其是让人赏心悦目的事物。”

“但要是有人不知好歹，那我不介意一起清理。”

陆丞说完，定定望着我，等待我的反应。

出乎他的意料，我挪开一步，语气坚定。

“陆丞，不可能。”

陆丞瞬间变了脸。

“你说什么？”

“你以为我昏迷十年没办法把陆晏拉下水吗？”

“不，我知道你可以。”

我看着陆丞，缓缓摇头。

我至今还记得，那次在狭小逼仄的房间里，我见到陆晏的情景。

他缩在角落，极力将自己蜷缩在一起，却还是止不住地战栗。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也不知道他的害怕始出何因，只快步上前轻轻揽住了他。

“阿宴，是我。”

陆晏愣了愣，将我抱得更紧。

像是溺水的人死死抓住唯一能救命的浮木，陆晏紧紧抱着我，说什么都不肯放开。

“繁繁……救救我……我好害怕……”

陆晏语序无措地说着，声音含混带着战栗。

我默默听着，一下下轻抚他的后背。

最后的喃呢，在狭小的房间中回荡，格外清晰。

“繁繁……不要离开我……”

我一愣，瞬间想起医生的嘱咐。

“患者有严重的幽闭恐惧症，发病时会本能地防御，所以除了亲近之人外，最好不要靠近。”

像是石子高高投起，顿入湖心，泛起圈圈层层的涟漪。

我忽然明白了，何为互相救赎的意义。

从前在严聿钦身边，他说不了话，我便假装听不见。

在我这里，他和常人无异。

后来我们一起长大，在冰冷的城市中相互扶持，后来他被季家认回，将我带了回去。

【太好了，繁繁，我终于能让你过上舒心的日子。】

严聿钦笑着对我打手语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可惜早在之前，为了让他放弃给我配人工耳蜗，我谎称自己的耳朵永远好不了。

和他在一起，我得装聋作哑一辈子。

但当时，我看着严聿钦，笑着点了头。

那时的我还年轻，以为共苦的结果，一定是苦尽甘来。

却忘了那时的严聿钦已经恢复了嗓子，再不需要我。

可是陆晏和严聿钦不一样。

他将我从彻骨的海水中捞起，我在无边的黑暗中将他揽在怀里。

这才是救赎，而并非一厢情愿。

“陆丞，你死心吧。”

“我永远不会离开陆晏。”

第35章

话音落下，我眼睁睁看着陆丞眼底的惊愕一闪而过。

化为冷然的笑意。

“舒小姐，这就是你的决定？”

我点点头，决然看着他，语气坚定。

“我知道，你昏迷了十年，对醒来的变化无法接受。”

“但这十年每个人都必须向前走，大家从来都没有抛弃你。”

“如果爸妈和阿宴不在乎你，我又怎么会知道你的身份？”

“你不知道吗？植物人在昏迷三个月后，醒来的概率就微乎其微了。”

“但整整十年过去，你能跑能跳，还不能说明大家对你的上心吗？”

“你以为一个无人在意的植物人能活这么久吗？”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错觉，但我很认真地告诉你，爸爸妈妈，还有阿宴，他们绝不会放弃你。”

说着说着，我便又红了眼。

“你知道吗，我是个孤儿，我从小到大都期盼着能有家人。”

“我的亲生父母找到我，要挖我的肾，我是自杀被阿宴救回来的。”

“爸妈把我当成亲女儿，他们连我一个孤儿都不嫌弃，怎么会嫌弃你？”

我一口气说了许久，停下来，却见陆丞定定望着我。

嘴角仍是噙着笑，却瞬间收了锋芒，再没有半点敌意。

我错愕愣着，却见他拿出手机。

“别挂，是我，纪姝在我这里。”

十分钟后，陆晏推门而入，跑到我面前。

他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心跳隔着衣服都震耳欲聋。

“别怕，繁繁，我来晚了……”

陆晏护着我，又回过头：“把我们引到这里，你有什么目的？”

随后，他又愣住，有些不可置信：“哥？”

陆丞点点头：“好久不见，你小子怎么还跟从前一样冒失？”

陆晏却仍是看着他，试探开口：“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没告诉我，爸妈知道吗？”

陆丞微微一笑：“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德国利尔医疗中心。

陆丞刚刚脱离了禁锢十年的困境，还觉得有些不真切。

一旁的护工大声道：“真是不凑巧，先生和夫人刚刚离开您就醒了，我去跟他们汇报。”

陆丞却叫住了他：“不要去。”

脑中疼的厉害，耳鸣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一片纷扰中，一件事情却格外地坚定。

昏迷十年，于家人来说漫长难捱，于陆丞而言则更像是牢笼。

并非无知无觉，睁眼闭眼就穿越了十年，而是被困在僵硬的躯壳里，宛如牢笼。

他能听见父母的呼唤，絮絮叨叨与他说着公司，聊着家里。

也能听见陆晏，告诉他让他放心，自己将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

可他能听，能想，能感受，却看不见，说不出，也醒不来。

十年过去，家里几乎无事让他担心。

唯有一点——

陆晏口中提到的陌生女人，从女朋友，到妻子。

醒来的第一时间，他便对这个陌生的名字开始调查。

不能告诉家人，因为他需要站在局外人旁观着的视角下，才能看清她。

开始的调查一切顺利，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师从业界大拿。

可后来，慢慢有了不对劲。

热搜上，她和季陆两家的舆论闹得满城风雨。

她的身份被彻底扒出——

舒家的孩子，却是在孤儿院长大，从前是个聋子。

和季氏的太子爷结婚，又被扫地出门。

看着眼前的一桩桩一件件，陆丞眼底划过一抹沉寂的异色。

他不知道，这女人是用了什么手段将陆晏迷得神魂颠倒。

但他必须撕开她的伪装。

让这种败类嫁进陆家，想都不要想！

第36章

“但事实证明，是我思想太陈旧了，你的妻子并非我想的那样不堪。”

陆丞笑笑，朝我微微颔首。

“相反，舒小姐是个很不错的人。”

我没有回应，默默别过了眼。

陆丞与我们一起回了陆家，陆父陆母皆是一喜。

“你这孩子，怎么醒了也不跟妈妈说……”

陆母刚一开口，便再说不下去。

陆丞轻轻给陆母顺着气：“妈，我这不是想给您个惊喜嘛，别哭了。”

“这是惊喜啊？妈妈多想你你不知道吗？你个死孩子！”

陆母说着，抬手想教训，却又实在舍不得，落下便成了轻柔的抚摸。

一旁的陆父也跟着红了眼：“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虽然已经是凌晨，陆母还是亲自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接风宴。

“今天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以后大家都平平安安团圆在一起。”

一家五口，聊天说着话，像是过年般热络。

我端着杯子，却笑得有些勉强。

饭过三巡，陆母订好了旅游的目的地，才发现已经太晚了。

“行了，都赶紧去睡觉，阿丞，你的房间还和从前一样，一直收拾着，你直接休息就行。”

她说着，将大家各自赶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我赫然看见了摆在桌上的礼盘。

上面整齐摆放的，是各式各样的金器。

手镯，耳环，戒指，项链……还有不同的硕大凤冠。

有的镶嵌着翡翠，有的点缀着玛瑙，却同样的雕花精美，工艺繁杂。

是陆母给我准备的金器。

“看来是大哥回来，妈太激动给忘了。”

陆晏解释着，又看向我：“今天累坏了吧？去泡个澡早点休息。”

“你用房间里的，我去楼下。”

我点点头，闷声不响地走进浴室。

没有泡澡，只是站在花洒下，看着眼前慢慢氤氲出水汽，变得模糊。

洗完澡，我裹着浴袍来到阳台，看着华灯初上。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陆父陆母都喜欢热闹，这栋别墅虽挤在繁华的市中心，远远地，却能望见还未被开发的城中村。

那里的楼多是平房，外墙被风吹雨打有些斑驳，被林立地高楼簇拥着，局促又破败。

从那里到这里，我走了十多年。

可我是真的走过来，还是被簇拥着蒙住双眼的城中村，我自己也说不清。

就像陆丞说的，他只是想看看我是不是那么低劣。

是出于哥哥对弟弟的保护，可我却觉得难受起来。

像是被无形的手死死捏住咽喉，呼吸不上，也呼唤不出口。

其实这些年受到的敌视和恶意不少，我早练就了一颗强有力的心脏。

只是，偏偏陆丞的警惕，不是空穴来风。

我的出身，我的过去，甚至我体内流淌的血，都算不得光彩。

虽然过去已经成了过去，可伤疤却永远地留在心里。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从前流传下来的话不无道理。

我和陆晏，这样不对等的身份，究竟能走到几时？

思索间，忽然有人从背后，将我抱住。

“还不睡，想什么呢？”

是陆晏，话音落下的瞬间，还夹杂着水汽升腾。

我垂下眼：“没什么，休息吧。”

陆晏却不动弹，将我锁在原地。

“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