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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希望的思路总是有些过于跳跃，经常是说着说着就偏离了谈话的方向，变成了无厘头的碎碎低语，最后声音含糊得甚至让耳力还算不错的江星繁也听不清楚。
　　当然这并不完全是姜希望的锅，因为刚才那个粗嗓子的男性吼声在姜希望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又响了起来，高分贝的雄浑声音直接将姜希望的声音盖了个彻底，后者张了张嘴也就没有继续说话。
　　这新响起的吼声依然十分不客气，夹枪带棒的，既凶悍又粗俗，不少字音的出格程度都需要人工消音。
　　“我#￥%你*%#，你们眼瞎啊！老夫就在你们面前！怎么年纪轻轻眼睛还没老夫一个半截入土的老人好啊！”
　　随着这声言辞更加激烈，且伴着必须被屏蔽的“哔哔”脏话响起的，还有一声剧烈的“哐当”声响——这是斜尖顶小屋对着江星繁他们两人的那扇墙上的窗被狠狠推开的声音。
　　本就看着不算结实的窗框砸在窗洞上，显得愈发的摇摇欲坠，仿佛开窗者的吼声再大一些，它就会被震落，在地上摔个粉碎，尘归尘，土归土。
　　这具可怜的，仍然顽强坚守在自己岗位上的窗框，现在正被两只粗糙的大手紧紧攥着。
　　这双粗手体tຊ量惊人，宽且短的手指上骨节凸起，指头暗沉发红，唯有和窗框相接的指腹处因为用力而显得黄白，经络错起。除了手背，连接着这双饱经风霜的大手的手臂也同样是暗而浓的铁锈红色，还有稀稀拉拉的灰白的毛发遍布其上，野蛮、沧桑和力量在岁月痕迹中交织。
　　这双手的主人也从窗框里探出头来，酒糟鼻子红脸蛋，毛发蓬松得像圣诞老人，透过别在左眼前的金丝单边眼镜，他向二人投来锐利而审视的目光。
　　与他粗犷的嗓门和沧桑的容貌不同，这双隔着镜片仍然清晰澄澈的冰蓝色眼睛，给人以淡漠而精明的感觉，打量中仿佛在比划一把锋利的剔骨刀，将他们两人在案板上剖体切肉，剔筋去骨。
　　这种矛盾感在他再次开口时，达到了顶峰。
　　“新居民是吧？过来登记。”
　　姜希望投给江星繁一个犹疑的目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这个举动让江星繁本就离窗口不远的站位显得更加突出。
　　姜希望喏喏两声，面对这种稍显尴尬的局面，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大佬……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呃我就是有点紧张……”
　　江星繁不是什么圣母一样广爱世人的类型，但也没有事事斤斤计较的小肚鸡肠，对于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她通常是不会计较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这个，刚想开口说话，斜尖顶小屋的主人却不乐意了。
　　他上下磨了磨牙，发出让人不适的“咯咯”声，没好气地吼了一句，“别磨蹭了！我对你们的眉眼官司不感兴趣，再磨蹭就给老夫通通滚出去！”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迈步走向小屋。
　　江星繁他们两个刚才都收到了开拓者系统发出的新守则内容，知道自己如果想要真正扎根在小镇，光凭系统认定的任务完成还不够，还必须获得小镇的居住证，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如果想要达成这个目的，显然必须在这个暴躁的红脸老头面前走过一遭。
　　两人想明白之后，毫不犹豫地走近小屋。小屋的门扉看着粗朴厚重，但并没有关实，虚掩在门洞中，露出一条窄窄的缝隙。姜希望刚想伸手去推门，但指头还未来得及碰到门把手，门就自动弹开了，打开的门板上，一支还未及时收回的机械手在两人的目光中缩进了一个铁皮罐头。
　　其实江星繁不能保证她看到的真的是一个罐头，或许这只是一个罐头状的机械零件，她之所以有这种想法，是因为门打开之后，映入二人眼帘的，是满房间形形色色，大小，形状，材质，颜色各不相同的机械零件。
　　这些或金属或橡胶或亚克力的奇特部件在墙壁、地板、家具等它们能触碰到的一切地方蜿蜒蔓延，仿佛有生命一般蠕动着——虽然这更大可能是因为齿轮互相咬合，链条带动链条转动而产生的视觉错觉。
　　在这些机械零件构成的迷幻金属之域中央，一张看着就十分舒适的宽大扶手椅背对着二人，江星繁从椅子两侧垂落的灰白蜷曲的头发上判断，刚才那个暴躁老头应该就是此时坐在扶手椅中的这位。
　　这样一个暴躁老头并不会因为有两位“客人”来到他的屋内而收敛自己的脾气，他照旧不客气地粗声吼道：“把你们的土地协议拿过来吧，动作快点。”
　　事实上，即便他不补这最后一句催促，两人的动作也不会慢上多少，毕竟当你身处一个处处都是金属咔嚓，时针走秒一样弥漫着“哒哒哒”的轻响的环境时，本能地就有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
　　当两人拿着那卷羊皮纸走到扶手椅近前时，椅托骤然旋转，整张椅子进行了一个超过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之后，险险地以正面朝向两人，及地的毛发差点勾住两人的脚。
　　此时暴躁老头刚才刚出现过的那张酒糟鼻子脸又戳在了二人面前，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不是坐在椅子上的，而是站在椅子上的。
　　是的，站着。
　　和这位老头天大的脾气不同的是他矮小的身躯，几乎和脑袋一比一大小，而这样矮小的身躯上，双腿双臂却都没占着多少地方，唯有一个滚圆如瓜的肚子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再配上他圆溜溜的头，像一个倒置的葫芦，杂乱而繁冗的长发长胡子，就像葫芦藤一样爬满了椅子。
　　这种非正常的比例着实惊到了江星繁二人。
　　江星繁还算好，她的打工人经历早已让她学会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虽然心中讶然，但表情还算克制，只有双唇微张，发出了一个无声的轻呼。
　　而对比江星繁，姜希望的反应就要强烈得多，他本来就有点小兔子似的一惊一乍的样子，心里承受能力不强，在掩饰情绪方面更是实打实的弱项，因此，他心中的惊疑不定完全写在了脸上，明显得让这个老头忍不住深深锁眉，显然是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
　　即便姜希望并不是特别敏锐的人，但在老头的不满神情表现到了这种程度时，他还是能反应过来自己行为欠妥的，他赶忙给老头道歉，生怕晚一步，对方就不给他发小镇居民居住证了。
　　“那个，您，大爷，大爷您大人有大量，呃……我不是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