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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等宋韵清收拾妥当，徐元慎的轿子就当真来了。

她望着这浩浩荡荡的皇后仗义，是这后宫中多少女子所向往的东西，但她都不想要。

宋韵清坐在了轿子上，太监们抬着她，稳稳当当地往往前走去。

这次的宫宴，安排在皇宫内的水仙园中。

暮时的太阳不算热烈，但还带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暑气，长街两旁的树晒卷了叶儿。

宋韵清的轿撵走过螽斯门，忽地撞见了一个人。

红墙向前蔓延着，好像看不到镜头。

宋韵清看着迎面而来的沈郁琛，默默抓紧了轿撵的扶手。

沉闷的天，似是有一场大雨要下，他早早撑起了伞，穿着玄黑纹鹤的衣袍。

一如八年前，他踏入永巷走到她面前的那一刻。

他们二人的视线，有意无意地胶在一起，宋韵清甚至能在他的眼中看见一丝不敢置信。

终了，还是沈郁琛叫停了她的轿撵。

他脸上露出些恍惚的笑意，语调仍旧轻扬：“前些日子听说皇上立了一位郁氏为后，当时就隐隐约约感觉是你，怎么？西风国的使臣是不准备走了？”

而宋韵清，就算再痛心也不敢表露在面上。

她深吸了口气，朝着沈郁琛扬了扬眉：“九千岁恐怕记错了，本宫是为国祈福出宫三年，不是什么西风国的使臣。”

而沈郁琛听她这样说，倒也没再追问下去。

他这只是静静了宋韵清一瞬，才又忽然开口：“我也希望，要是这般就好了，但仔细想想，好像人生的每个选择都有它独特的意义。”

宋韵清懂他的意有所指。

如果她当初没有冲动跳下城墙，如今的结局会是怎样？

是助沈郁琛掰倒了徐元慎，还是能等待时机见到自己的父母，与他们团聚。

或者是沈郁琛此生都不能发现，原来他也爱着她，照旧当她是一颗挥之即来呼之及去的棋子？

宋韵清想不出答案，此处人多眼杂，她也不欲久留。

正当她想令人离开之际，不远处的沈郁琛忽然开了口：“但若你不喜欢如今的选择，跟我说，我一定带你走。”

第五十七章

夏风习习，吹不散萦绕在天地间的这团热气。

宋韵清抓着扶手的手，愈发用力。

她故作没听见一般，问沈郁琛：“九千岁刚刚在说什么？这儿人多热闹，本宫一时没听见。”

听她这般说，沈郁琛不过一笑。

他并未回答，只是跛着脚让开了道。

宋韵清艰难的收回视线，逼迫自个人不再去看沈郁琛，令人往水仙园走去。

只是经过沈郁琛身边时，一道低低的声音，从轿撵底下传来：“宋韵清，你明知我不怕。”

可我怕。

宋韵清只能从心里回答一句，不敢表露出来。

她是将死之人，就算是在这复仇之路有什么损失，那也无妨。

可她身边的人，还有光明而灿烂的未来。

百里明宸还能回去做他的西风国君主，这天下女子何其多，总有一个更适合做他的皇后。

她的小姑郁方仪，已经了无牵挂了，她可以作为宋家的后人好好活下去，百里明宸定不会亏待她。

而沈郁琛。

他刚保下性命，如今也有万民拥簇。

只要他找准合适的时机，将自个儿真实的身份公之于众，就算是逼宫，也能逼得光明正大。

而自己，就以这残败之身，替他铺完最后一段路吧。

郁云直直盯着前方，没有回头。

她没有深究也就不知道，明明是要一同赴宴的沈郁琛，在此处等候了她许久，只在心里期盼郁氏皇后会是另一个人。

水仙园中，宴会已经开场。

徐元慎毫不介意的左拥右抱，瞧见宋韵清时，笑得愈发张扬：“朕的皇后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侧目。

宋韵清的耳边，也适时响起议论声。

“这就是从前的清妃？没听说她去为国祈福了，别的传闻倒是有一些。”

“可不是，那年除夕夜我，我可是看着她跳城墙自戕了，怎会又好端端出现在这儿？”

“那日她的尸身，是被九千岁给带走了，难不成是九千岁……”

而宋韵清对这些话恍若未闻，抬脚踏入这酒池肉百里当中。

她行至徐元慎身边，当着众人的面还是朝着行了个礼：“臣妾见过皇上。”

徐元慎还没来及叫她起来，旁侧就有个喝多了酒的武将，眼神不怀好意的在她身上扫了扫。

旋即，竟然大着舌头开口：“难怪皇上费劲心思，也要将她找回来做皇后了，这身段果然不错。”

闻言，宋韵清脸色骤然一沉。

然而并没有人看见，徐元慎

甚至大笑出了声：“可不是么！皇后最好的一点，就是体贴圣心，不论朕叫她做什么，她都会顺从。”

待到话落之后，他从个果盘里拿出颗葡萄，朝着宋韵清抛去。

“朕的皇后，可得接好了。”

宋韵清下意识抬手去接，却还是没能接住。

饱满的葡萄就这样砸在了她的脸上，溅起黏黏腻腻的汁水。

宋韵清被打得转过头去，心底怒火升腾，耳边却响起了阵阵哄笑声。

徐元慎轻浮地冲她一挑眉，反问她：“皇后没能接稳朕给的赏赐，是不是该罚些什么？”

第五十八章

听到徐元慎这话，宋韵清张口，却哑然无声。

而那厢的众人，已经哄笑着闹了起来。

所有人都将她当壹扌合家獨γ做个可以肆意凌辱的奴才，或是，她连奴才都不如。

徐元慎许她皇后之位，准她活着，就是想要羞辱她，仅此而已。

可宋韵清还得忍。

爹爹说过，天底下，无论君主、大臣亦或平民百姓，都有自己的忍道。

而她在这一时的隐忍，定能为天下万民，换来一个更加贤明的君主。

宋韵清缓缓回过头，看向笑得癫狂的徐元慎，轻声问道：“皇上是想怎么罚？”

“让朕想想。”

徐元慎喝得太多，顾不上宋韵清的反常。

他抬起手，在自个儿面前陈列了一排的酒杯，又将各个都满上。

旋即，他朝着宋韵清一扬头，醉眼朦胧的看着她：“把这些都喝了，朕就原谅你。”

辛辣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本做好十足准备的宋韵清，却在此刻踌躇了下。

老太医叮嘱过她，以她如今的身子，需得忌辛冷。

这杯中之物，是断断不能喝了。

就算是她不想活，这具身子也得撑到封后那一刻。

要想在天下万民前杀了他，就只有封后大典时，才能跟徐元慎并肩而站，侍卫防备也会松快许多。

宋韵清紧咬下唇，直到尝出一丝腥锈味，才肯开口：“臣妾身子不好，皇上也晓得，可否换个法子……”

骤然间，脸上一凉。

徐元慎举起当中一个酒杯，泼在了她的脸上，打断了她的话。

徐元慎眼神中满是阴狠，他朝着宋韵清沉声道：“你何时有资格跟朕谈条件了？还当这是从前，不论你犯了什么错，沈郁琛都会来救你？”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没有半分收敛。

酒会上的众人都听了个清楚，一个个顿时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