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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话音落地，二哥的手骤然松开，重重垂下！

我瞳孔骤缩，颤抖着去碰二哥：“二哥，你别吓我……”

“你起来……你起来啊！”

我抖着手探向他的鼻息。

然而触及之处，再无声息。

霎那间，铺天盖地的痛苦将我整个人席卷。

我瘫坐在地，再也忍不住，声嘶力竭发了疯一般地吼叫。

恍惚间，一双玄色祥文靴停在我面前。

我透过氤氲的视线看见谢星澜，猛然起身掐住了他的臂膀。

“为什么？我父兄究竟犯了何罪，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谢星澜冷冷甩开我的手。

“五日前父皇收到密报，夏家父子贪生怕死，在援军未到时带领残部投敌！”

“叛国之罪，没有株连九族已经是对你的宽恕。”

我狠狠一震，泪如雨下：“不可能！我夏家一门忠勇，绝不会……”

绝不会通敌叛国！

我心如刀割，无法将最后四个字说出口。

我甚至不舍将这样恶毒的字眼和他们连在一起。

谢星澜将我的手拽开，看似温柔地抚过我的脸颊，眼底却只有冰冷。

“意儿，你被宠坏了，看不透人心很正常。”

“好了，木已成舟，不重要了。”

说完，他就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涣散地跄跌在地。

好一句‘不重要了’！

轻飘飘的四个字，就泯灭了我父兄活生生的四条性命1

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流进唇中，苦涩不堪。

一道惊雷从天空滚下，大雨随之鞭打在我的身上。

“小姐！”红袖急切地踏着水洼跑来。

看见我空洞绝望的神情，她霎时潸然泪下：“小姐，咱们回家……”

我抓住她手：“带父亲和哥哥们……我们一起回家。”

我与她吃力地将二哥的遗体搬到板车上，然后拖着走回将军府。

她的肩膀勒出了深深的两道血痕。

血混着雨，砸在我沉重的脚步上。

回到将军府，府内空无一人，一片狼藉。

不用想，大概是都知道了夏家通敌叛国之罪，忙着逃命去了。

红袖愤愤跺脚怒骂。

“真是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老爷公子们在的时候何曾亏待过他们！”

我没有说话，我如今什么都不在乎了。

我将三个木盒子摆在前堂，将二哥的尸身用白布蒙盖。

而后跪下，俯到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

“红袖……”我摘下身上所有首饰。

“去拿这些换钱，买些纸钱和香回来，再去订四樽棺材。”

哪怕夏家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要给父亲和哥哥守灵。

红袖不忍接过，应声离开。

七日后，夏家出殡。

我一身白衣，带着四樽棺材走上长街。

人群分道而站，传来议论声。

“听说那齐将军丢失多年的女儿，原本就是这夏家小姐的婢女。”

“怪不得那渊王要将侍妾扶为正妃。”

“都是将军之女，一个就背负叛国之罪，一个就受尽宠爱。”

听到这些话，红袖脸色一变，看向我。

“小姐……”

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只听前方传来一阵喜气的乐声。

披着苍白纸钱的我抬头看去。

只见谢星澜一身红衣，春风得意地坐在高马上，喜帽上的帽翅恣意晃动。

我与他视线相接，而后交相错开。

一红一白的喜轿与灵柩，在这雪虐风饕中，擦身而过。

第6章

将父兄在一处安静的地方安葬后，我回到将军府。

我跪在灵堂里父兄的牌位前，点燃了长明灯。

“父亲，兄长……”

我声音嘶哑，脸色煞白，心像被一把钝刀凌迟。

如果身形再瘦削单薄一些，就要像地府里爬出来的鬼。

我倒真想跟着死了，变成厉鬼，去向谢星澜索命。

谢星澜……

想起这个自己上辈子爱了一生一世的人，我只觉悔恨。

我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沾。

三日后，我终于没能支撑住，在天旋地转中失去了意识。

不想再醒来，我竟回到了谢星澜的寝卧内。

我撑起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刚坐起来，谢星澜便推门而入。

他眼神阴森冷漠，如同门外凛冽的朔风，令我感到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我咬紧牙，昂头瞪着谢星澜。

“你把我带回来做什么？”

谢星澜坐在榻边望向我：“一日夫妻百日恩。”

“本王顾念往日情分，你虽然不再是王妃，但可以留在府中做个侍婢。”

我冷笑：“你杀我全家，还想我给你做侍婢？”

谢星澜也不恼，拉起我的手轻笑：“本王就知道你性子倔强，不会答应。”

“所以你还有另一个选择——去伺候王妃。”

“从前她伺候你，往后你伺候她，也算成全了你们的主仆之谊。”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谢星澜，你妄想！”

我咬着唇瓣狠狠推开他，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突然，我抽出腰间匕首，用尽所有力气狠狠朝着谢星澜的脖颈划去。

然而谢星澜却似乎早料到我的动作。

他一闪身躲过致命的锋芒，顺势擒住我拿刀的那只手腕。

下一瞬，我就被他甩在地上。

他微眯起眸，眼尾凌厉刺人。

“你想杀我？你连我的衣角都摸不到，杀得了我吗？”

我绝望交织着泪水滴落在地面。

我恨，恨谢星澜，也恨我自己。

我没用，年幼时不曾和父兄习武，如今连仇人都杀不了！

父亲……哥哥……

没有你们，意儿要怎么办？

我眼中痛色，忽然捡起匕首挥向自己的颈间——

刀光闪过，只听‘当啷’一声。

谢星澜眼疾手快地将匕首击飞，而后上前钳住了我的手腕。

“我，你疯了？！”

我反抓住他，十指在他手臂上划出血痕：“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你害死我父兄四人，害得我家破人亡！如今你还想折辱我！”

“你这么恨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死！让我死……让我去找父亲和兄长！”

我痛苦凄厉地嘶吼着，挣扎地想去拿那匕首。

谢星澜黑沉着脸，一把将我拽回身前：“夏知意，你有孕了。”

第7章

闻言，我身体蓦地僵住，耳边嗡嗡作响。

孩子？我……和谢星澜的孩子？

我不敢置信，颤抖着指尖缓缓地抚上小腹。

又听耳边谢星澜语气冷若冰霜：“这是本王的第一个孩子，你必须要生下来。”

“这段时日，本王会亲自守着你，直到你生下这个孩子。”

“没有本王的命令，你就不能死！”

说罢他松开我大步踏出屋门，而后冷声吩咐外面的下人。

“从今日起时时刻刻看紧她，若出了一点差错，你们的脑袋也别要了！”

“是！”

待谢星澜的声音彻底消散，红袖立即推开屋门跑了进来。

她心疼地抱住我：“小姐……”

我心如死灰地靠在红袖的肩头。

“仇也没能报成，如今竟还有了仇人的孩子，我活着还有什么希望？”

红袖一惊，狠狠摇头，急切地劝导。

“小姐你要活下去，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腹中夏家的血脉！”

“若老爷和公子们在天有灵，一定不愿看到你失去生的希望。”

我一怔，低喃重复了遍：“夏家的血脉？”

想到父亲，想到哥哥们。

我手掌轻轻在自己的小腹上摩挲，心中的荒原似乎重新生了芽。

是……这个孩子也是夏家生命的延续，身上也流淌着我的血脉。

至少，孩子是无辜的。

我握紧了红袖的手，用力抱紧了她。

“我不死……我只有你和这个孩子了，红袖，我不死。”

红袖潸然泪下。

翌日，我正坐在桌前用午膳。

不想谢星澜竟推开屋门走进，一甩衣袍落座。

接着，一众侍女就端着各色的山珍鱼贯而入，摆在了我的面前。

谢星澜眉眼含笑，将一盘八宝鸭推至我的手边。

“今晨我特意将京城最好的厨子请了过来，往后你想吃什么就让他给你做。”

我却一眼也不瞥，将筷子放下，起身走出了屋子。

谢星澜一怔，扫了一眼我桌上原先的两道清汤寡水的菜。

一把拉住我：“如今你有身孕，吃如此少怎么行？”

我扯了扯嘴角冷笑：“你以为我想怀上这个孩子？”

说完，我淡漠地挣开他，快步走回屋内将门关上。

我本以为我冷漠的态度足以令他恼怒。

却不想，接下来的十几日，谢星澜还是每日都来。

早午晚的菜肴换着花样送来，补品和裁制好的冬衣更是源源不断。

万般姿态，像极了好夫君。

可我再也不会犯傻了，我知道只不过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

但有人偏想不通。

这日谢星澜被召进宫。

他前脚刚走，后脚温束月就耀武扬威来了。

见我正修剪花枝，她心中怒火瞬起。

她一脚掀翻了花盆：“我，你死了全家，还这么有闲情逸致？”

“仗着有孕霸着王爷十几日，你不会真的以为得到王爷的心了吧？”

我不屑与她争辩，转身想回到屋内。

见我无视自己，温束月更加恼火。

她知道谢星澜看中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敢动她。

于是扯过红袖，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贱人！”

红袖尖叫了声摔在地上，又被温束月的婢女给压住。

我心脏一紧，转过身来：“温束月，你干什么？”

温束月讥讽扯起嘴角。

“干什么？我身为王妃，想教训一个下人还要你同意？”

“你要是心疼她，跪下求求我，我说不定可以考虑饶了她。”

我咬紧牙，拳头在袖口里捏紧。

红袖挣扎着喊道：“小姐，你别听她的！”

温束月冷笑：“好一个主仆情深，行啊——来人，给我拿针扎她！”

她的侍女早有准备，温言就立即抽出一根粗针。

然后几个人压住红袖，捏着她的手指就要插进去。

我呼吸一窒：“不要！”

我“扑通”一声毫不犹豫跪了下去。

忍着莫大的屈辱，我慢慢伏下了身体：“求王妃，饶了红袖……”